好在,这种不安有了全新的安放。外婆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那是一种比小江哥哥的录音机更神奇的东西,里面有声音,有影像,木沙只需要占据一个屁股的位置,就可以把对其他人的打扰降到最低限度,并且自己还能乐在其中。
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并不能消溶掉木母脸上的愁容。
不知道是不是小七妹的话对木牙产生了影响,她选择留下来,住在外婆家。然而她的留下并没有妨碍木母离开的决心。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木母就带着木叶和木沙离开了。
外婆家留给木沙的最后印象:电视里一个长着三根头发、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掉进奔流的河里,他挣扎着竖起一根长长的烟斗,接着烟斗在河面上冒出了几个大大的泡泡。
第二站,她们来到镇上,木母的小妹家里。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睡衣从屋里转出来,看了姐妹俩两眼,说是看,也就是把目光迅速地从她们身上扫过,和木母谈了两句,语气里颇不耐烦,说完,就又转身消失在里间。
木母讪讪地站了会儿,随即回过神来,把姐妹俩安排在一个座椅上,座椅是黑色的,很厚很软,木沙后来知道那叫沙发。接着,木母为她们打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得很低很低,可能要凑近电视才听得清,可姐妹俩没有动。电视也是黑白的,可图像要比外婆家那台大了很多。
这次,姐妹俩把目光更多地放在木母身上,她在煮面条。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紧张的气氛奇怪地盖过了电视的吸引力。尽管不是在自己家,锅、灶、碗、筷,油和盐都在目力所及的地方。木母麻利地接水,烧水,放面,水蒸气的迷雾笼罩了她的脸。木沙看看母亲,又看看燃烧着的火焰,注意到,这家人的灶不是用煤烧的:木母一转按钮,蓝色的火苗就腾起来了,再一转按钮,蓝色的火苗就变小了,变红了,然后消失了。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面就都好了。木母往面里抹了点猪油,加了点盐,又舀了一勺煮面水倒进去,搅了搅,叫木叶端过去分给木沙,吩咐道:“快吃。”然后,她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面还很烫,可木母给姐妹俩的感觉更烫,于是姐妹俩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木母先吃完,快速地整理着灶台,一边催促着姐妹两个。这是难得的白面条,在家里一年也未必能吃上一顿,可是在姐妹俩的口中,除了烫,再尝不出别的味道来。
最后一口面刚吸进嘴里,木母就拿走了她们面前的碗,洗净放在橱柜里。拿起包裹,关电视,关灯,关门。她们又回到路上,依然黑暗冷清的路上。
走了不知多远,看见前面聚集着七八人丛,木母拉紧了两个女儿的手,脚步更快了一些。人们围着一辆车,一辆看起来很大的车,却又小得不够源源不绝到来的人分。木母跌跌撞撞地挤过去,和站在车门前的男人说了几句,就拉着孩子上了车。
一切都显得那么匆忙。一件件从未接触过的新事物一一在木沙姐妹面前展开,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又匆匆地成为过眼云烟。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除了远远近近的几处灯光,世间万物都化作模糊的剪影。大家都沉默着,似乎未来正如眼前所见,不过是黑暗的次第延伸,让他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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