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内室,把茶壶放在桌案上,手拿起茶盏正天人交战着,听到围屏后夫君咳嗽了一声,吓得她差点失手。她定了定神,快步走到妆台前,从匣子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攥在手心里,倒茶时用指甲划破纸包,看着那淡黄色的粉末融进茶水里。
戴怀山饮了茶便合眼睡去,春意安静的躺在他身边,在黑暗中睁着眼等着药效发作。不一会儿,戴怀山把锦被往下拉了拉,松了松寝衣的交领,片刻后他喃喃了一句:“中秋都过了,怎地还这般闷热?”
“要不把帐子撩开,透透气吧?”春意小心的说道。
戴怀山起身把帐子收起挂在铜钩上,坐着按揉胸腹试着调匀气息,可越揉越喘不上气来,额上出满了汗,他紧抓住床沿,咬牙对春意道:“我腹部痛得厉害,胸口……似有大石压着,喘不了气……”
春意大惊失色,抚着他的背,焦急的问他怎么了。
“你……你去喊阿平,喊管家来!”
戴怀山说完猛地喷出一口血,骇得春意尖叫连连。戴怀山身体后仰歪倒在床上,面如金纸,不省人事。春意跳下床,赤足跑了出去,高声呼喊,很快院子里就站满了人。
阿平看着被面上那一大滩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脑袋嗡嗡直响,好在他跟着戴怀山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很快镇定下来,让管家速速派人去会馆请老莫掌柜过来。
老莫掌柜原主掌着李家在泉州最大的药铺,世代行医,是泉州有名的杏林圣手,曾多次为东家诊治。后来年纪大了,回到家乡汀州,在武夷山下的镇子里坐诊。这回东家传召,老莫掌柜随小莫掌柜一道来了泉州,尚未返程。
大掌柜突发重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会馆,十几个外地分号的掌柜、管事也跟着来了戴家。一时间,戴家灯火通明,人头窜窜,小院里挤满了人。老莫掌柜让管家清场,闲杂人等一律到院外候着,切勿嘈杂。
此时戴怀山已浑身僵冷,面色青灰。老莫掌柜诊脉后,用银针迅速在几处要穴扎下。阿平哆嗦着问老莫掌柜他们家主到底犯了何病?
老莫掌柜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道:“大掌柜应是中毒了。三个时辰内,配不出解药,神仙也无力回天。”
在场的人无不骇然,消息传到院外,群情激愤。竟然有人敢毒害大掌柜!有人说要尽快通知东家,让东家来决断,众人纷纷附和。
“要我说,还得尽快报官!”人群里有人高声说道。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是大掌柜外派潮州的掌柜庞泰。庞泰红着眼,愤愤然说道:“诸位都受过大掌柜的提携照顾,大掌柜待人接物如何不需庞某人多言。过去东家在时,一应顺顺利利,稳稳妥妥,为何新当家一来,大掌柜竟莫名其妙的被人毒害了?诸位可想过?”
闹哄哄的小院外瞬时鸦雀无声。庞泰问阿平:“大掌柜白日是不是都陪在舒娘子左右?”
“是。”阿平答道。
“白日里可见大掌柜有何异样?”庞泰又问。
“并无。家主回来后,用过晚膳,在书房忙到亥正才洗漱更衣,那时家主瞧着只是有些疲乏。在曹娘子房里安置后不久,就毒发出事了。”阿平回忆着说道。
“灶上的厨子、帮厨都是从戴家老宅带来的,在戴家少说也有十几年了,绝对信得过。”管家抹着脸上的汗说道,“且晚膳时曹娘子陪着家主也用了些,曹娘子好着呢。”
“那大掌柜很可能就是在外面中的毒!”庞泰振臂叫道,“报官!必须报官!管他是东家还是西家,必须查个清清楚楚,给大掌柜一个交代!”
人群里有几人跟随附和,老莫掌柜抬了抬手,示意大伙儿稍安勿躁,道:“大掌柜被歹人毒害,确实应该报官。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诸位切莫意气用事,胡乱臆测。当务之急,即刻派人去通知东家,查出大掌柜所中何毒,配制出解药,等大掌柜苏醒,一切就好办了。”
“对对!莫老所言甚是!”诸人纷纷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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