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两人显然是这户人家的小姑娘，她们各自捧个黑黑的野菜窝窝，时不时张嘴咬一口，端起地上的木碗喝一口凉水顺下去。

屋里的张红霞牙齿打颤，承受着阵痛带给她的折磨，从发作到现在已经两天一夜了，她知道这会孩子就快要出来了。

孙婆子朝她身下一看，起身吩咐：“富贵，快去烧水吧，红霞阵儿开始密了。”

杨富贵虽说不是第一次当爹，可他是第一次陪产，心中还是很紧张的。他又担忧的看了眼张氏，转身去屋外开始生火烧热水。

火烧的大，没一会便烧了两大盆滚烫的开水，他迈着两条长腿道：“大妞二妞快起来，小心开水烫着你们……”杨富贵说着，把盛满开水的大木盆子往屋里端。

叫大妞的女孩哦了一声，慌忙拽着妹妹，两人踉跄着把路给爹爹让出来。

见二妞一屁股坐在地上，杨富贵也顾不上她，把水先端进去，给孙婆子打下手。

孙婆子先用小盆把水舀出来兑好。又看了眼炕上，她精神一振道：“已经能看到头发了，红霞你继续使劲儿……”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杨青青只觉得身子一滑，整个人便轻松了，她舒展了下身体舒服的叹息一声，然后她听到，似乎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哇啊哇啊…”

孙婆子用烧过的剪子剪过了脐带，熟练又迅速的把孩子的鼻腔跟身上清洗干净。

等包好之后她才看向杨富贵，略微遗憾的说：“是个跟她娘一样俊俏的，只是，还是个女娃子。”

杨富贵有些失望的看了眼瘦弱的孩子，又忙去安慰张氏：“没事红霞，你先养好身体，咱们还年轻呢，总会生出来带把的。”

张红霞心里也发苦，她嗔丈夫一眼，跟孙婆子道谢：“孙婶儿，真是又麻烦您了。”可她说着眼眶便红了，眼泪顺势落下，忙抬起手擦掉了眼泪。

孙婆子心中微叹，这杨家三房最近看着着实有些可怜。可她嘴上却客气的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婶儿就是做这行的，又都是邻里邻居的，有啥事就让富贵上家去叫我。”

正说着，门外传过进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杨富贵脸微微一变，这是他老娘。他赶紧出去迎了上去！

张氏只听见婆婆在外骂：“饭也不让人好好吃，她要生就生，谁还没生过孩子咋的，还非让人来看看。我来能看个啥，看看离了我这些都死绝了没？再说了，她还能生个啥……”

越骂越难听，杨富贵看看边上满脸无奈大嫂，他清了清嗓子跟老娘道：“娘，红霞她才刚生完孩子，您别这样……”

“呦，生个孩子了不起啊，老娘可是生了九个，有啥可稀奇。你看看她那个叼相，看着就不像……”杨老太太刻薄的截断儿子的话继续骂。

这时到了门口，看到里边的孙婆子，杨老太太在外人面前收敛了些，撇了撇嘴又嘟囔了几句闭上了嘴巴。

这是杨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孙婆子只能装聋作哑，等她不吭声了才笑道：“老姐姐，子孙满堂呢也不要紧这一个不是，你看看，这女娃子可俊俏着呢。”

杨老婆子一听更不高兴，皱着眉嫌恶道：“果真又是个赔钱货？我就说她脸小屁股尖，不是个生儿子的料。

看看，这都第三个了赔钱货了，看样子这辈子是生不出儿子来！三儿啊，当初我就说不让她进门，你还不听我的跟我对着干，这下你看看……”

说着她便转身拽着大儿媳往外走，连看都没看一眼新生命。

张氏此时又羞又怒，气的嚎啕大哭，她像是赌咒发誓般的朝外头喊：“以后我就是死了，也不讨你杨家的一碗饭，你既然瞧不上我，以后也别再来我家，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呜呜唔唔……”

她边说边哭，没说几句就被旁边的孙婆子捂了嘴。

可外头杨富贵已经听见了，他娘当然也听见了。

老太太阴沉着脸瞪了儿子一眼，随即哼声冷笑道：“就她？我倒要看看，离了杨家她还能有啥能耐。长的那尖嘴猴腮的样儿，也不知道你稀罕个啥……”

杨富贵没有反驳，又哄了她两句，直到把俩人送出大门了，他这才苦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屋里孙婆子叹息道：“红霞呀，你婆婆那人你还不知道啥样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顺着她就行了，就当是为了孩子，这是何必呢？

听婶子的，回头孩子她奶消气了，你们做晚辈的退一步去给她陪个不是。你看看你们现在过的，孩子多遭罪，哎……”

张氏肩膀抖动，止不住的抽泣，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开始跟着嚎哭。

杨青青听了半天，看着破烂的房屋跟梨花带泪的张红霞，心里惊恐无比，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被人……难道她是死了又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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