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出生在盖亚大陆上的所有人族玩家来说,圣堂学院是他们所有人的母校。
当人族玩家第一次睁开眼睛,他们看到的是一间贴有浅黄色半新不旧墙纸的卧房,从坚硬的木床上坐起,花些或多或少的时间探索环境,轻敲门扉后推门而入的,便是福利院的年老修女。
根据设定,玩家们有祖国,但无父母,以孤儿的身份被修女们抚养长大,并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大致模样,从货币的图案到服饰的款式,从虔诚的祷词到农夫的咒骂,等到他们年岁渐长,就会被一封推荐信送进圣堂学院,或是披挂为骑士,或是着袍为法师,在此结交朋友,学习知识,通过各种各样的实践课和小组作业一级级上升,毕业的时候也就是玩家们差不多想清楚自己要在游戏里做什么的时候,便可以各奔东西了。
就像现实里的大学一样,圣堂学院的毕业标准不是在校的时间,而是完成的学分,依照玩家的意愿,可快可慢,若有人学到一半想调换所属魔法院系,亦或者是干脆弃文从武、弃武从文,那就重新修习一遍学分就好,只是这变更的机会只存在于毕业之前,大部分玩家都会更改那么一两次,比较一番,最终确定自己心仪的职业。
毕业之后,玩家们依然可以随时回到校园,甚至陪着下面的学妹学弟们上上课,吃顿食堂,找教师们聊聊天。
与现实里的大学也一样,圣堂学院并没有围墙和门禁,校区内的十几座建筑各有风格,各有用途,中央的大片绿地用于举办活动,毕业已久的玩家们想来借用间空教室或者会议室,自然更是毫无问题。
来去自如,学院是自由之地,不是被圈定的训练所,这便是阿盖特院长的建校初衷。说起来,若不是圣堂教会彼时实力强横行事酷烈,强行将教导魔法的权利收拢于创世神名下,阿盖特都不愿承认当前这个学院的名字,更不愿意画蛇添足地为魔法师们和骑士们的头衔前添加一个“圣”字。
至于学院的安全问题,有阿盖特坐镇,有日夜巡逻的安保人员,更不要提能够在这里教授学生魔法和武艺的教师们本身也具备战力,加上学院位于安定平和的教皇国内,从上到下,哪怕是教皇国之外的贵族平民,谁都没有想过竟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想要攻击这处与世无争的象牙塔。
此时正午时分,学生和教师们陆陆续续地赶往大礼堂享用午餐,脚步都不急切,毕竟午餐的供应时间足足有一个小时,不管是座椅还是餐点,都不需要争抢,尽可以悠然漫步。
距离教皇的那场寿宴已经过去了三天,据闻当日教皇厅里跌宕起伏,据闻北方有亡灵入境,据闻那个真神圣殿集结了人马威胁教皇国边境,据闻各个公国都在边境整兵,众多的传闻飘入学院,被拿来笑谈议论,却没有人真的为这些传闻焦急。
哪怕是入境的亡灵真的一路南下,还有教皇厅挡在学院之前,教师们习惯了那位阿盖特院长的深居简出,既然亲临寿宴的院长没有任何指示,就更不会觉得局面有多危险,那些新近进入游戏的玩家大部分也是兴致勃勃,觉得越乱越有游玩冒险的激情。
交了两人份的餐费,是岁和三尺水挑了一张位于墙角的空桌。
随着东西方两个游戏区的联通,来到圣堂学院参观游览的华夏人也不少,这两个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目。
是岁坐在木椅上,一张张翻看着手里的图纸,一边与那张较大的建筑分布图对照,一边以某种顺序将图纸铺满了大半张桌面。
三尺水来回走了几趟,端回来四五个被堆得满满的大盘子,艰难地在桌面上开辟出一点容纳两人用餐的空地,又转身去取饮料。
手指点了点桌面,是岁思忖良久,摇头又点头,将建筑分布图卷好,归拢了一下桌面上的图纸,招呼走近的三尺水:
“坐在我旁边吧,桌子这么宽,你坐在对面的话恐怕够不到盘子。”
三尺水将两个玻璃杯放在桌子上,一杯推给是岁,一杯留给自己:“柠檬苏打水是你的,巧克力牛奶是我的。”
“不用特意说明,我既不挑食,也不会跟你抢。”是岁将摞好的图纸推到一边,让三尺水摆弄那五个大盘子。
两盘淋满凯撒酱的生菜沙拉,两盘堆了又堆的生蔬菜和水果,最后一盘里是两个叠得高高的三明治、冒着微弱热气的蓝莓司康饼和奶香四溢的蔓越莓奶酪蛋糕。
“喝汤吗?有两种,一个酸酸红红的像是番茄汤,另一个是白了吧唧的土豆浓汤之类的东西。”三尺水对这些简陋的西餐颇为不屑,连餐牌都没仔细看。
“你确定我们两个吃得完这么多东西?”是岁喝了口苏打水,看着面前的几个大盘子很是发愁。
“怕什么?反正今天......”在是岁警告的目光下,三尺水把接下来的半句话含糊了过去,“不要怕浪费,无论如何还有我呢。”
是岁无奈地摇摇头:“坐好慢慢吃,稍后的行程可不轻松。”
“嗯。”
三尺水罕有地严肃了片刻,拿着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青菜,又忍不住吐槽:
“你说老外的胃是属牛羊的吗?黄瓜西红柿和有些绿叶子菜能生吃我很理解,怎么就连菜花和蘑菇也要生啃?”
是岁懒得理他,挑挑拣拣的,捏着一小截芹菜沾酱吃。
三尺水又嘟囔了一会儿,见是岁连看都不看他,咳嗽了一声,冲着那叠图纸扬了扬下巴:
“怎么样了?”
“你在紧张?”是岁斜了他一眼。
不然怎么像是有多动症一样扭来扭去,乱七八糟的废话还特别多。
“你不紧张?”三尺水轻哼了一声,控制住想要摸摸腰间剑柄的手,戳着盘子里的菠萝块解闷。
“变数太多,结果难料,”是岁微微叹气,“但也实在拖延不得了。”
“是啊,”三尺水幽幽地道,“江女侠那边已经下达最后通牒,再不采取行动,年年就真的要被抓走了。”
游戏里将近三天,现实世界里的将近三十六小时,那位只闻其名的沃尔顿博士能给大家争取到的时间,也快要耗尽了。
桌子下,三尺水轻轻踢了是岁的脚面一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这位老哥,我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实在是不吐不快。”
“什么问题?”是岁并不觉得三尺水有正事要问,抬了抬眼皮,余光轻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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