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娘就说他不孝,逼着他必须答应。
袁洪刚拗不过亲妈,勉强同意要参加“剪彩”。他估计这个啥开业剪彩活动,自己就是最大的“领导”,国营大厂的副厂长,在国棉厂能被老油条工人刁难,但袁洪刚代表国棉厂在外活动时,其实不缺地位。
效益好的国棉三厂,当个副厂长比当政府干部还强!
刘荣才不会找袁洪刚出面对付丁爱敏,他和魏明珠的想法类似,双方关系没到那份儿上。刘荣找人打探消息,就是当初给他牵线的人,对方也是国棉系统的,不过是六厂。
听说他打听丁爱敏,人家都笑:
“瞧丁爱敏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你能把她弄倒?”
能弄倒也行啊,丁爱敏那人挺讨厌,当初仗着婆家的关系被提拔成干部,最初不也是车间的女工么。从前性格挺讨喜的,一当了干部就喜欢踩人。拉帮结派,那些拍她马屁捧着她的,哪怕业务能力不行也有各种好处沾。不讨好“丁主任”的,都被她赶去坐冷板凳。
就说这次国棉三厂有十套分房的指标,丁爱敏拿到两套,多少人眼巴巴等着分房改善居住环境,丁爱敏不按照实际需求给人分,却把这房子名额当成了拉拢人的工具:
“三厂恨丁爱敏的人不少,郑忠福现在杀了丁爱敏的心都有。”
1954年,商州国棉三厂开建,时年20岁的郑忠福响应国家号召,花掉积蓄买了一张从南方到商州的火车票,参与到商州的纺织工大军中,在国棉三厂一干就是30年。
30年,小郑变成了老郑。
老郑在商州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在商州市安家落户。
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都变成了鬓边的白发,老郑和其他国棉厂职工比起来负担很重。他和老婆一口气生了4个孩子,只有老大是女儿,剩下三个都是儿子。除了女儿已经嫁人,剩下3个儿子和老郑两口子挤在小房子里谁也不肯搬走。
没地方搬,尽管他大儿子前两年招工进厂,也成了国棉厂的一名工人,厂里却没给他分房。
单身男青年分啥房,房子紧张,都是先解决拖家带口有家庭的。
这是个死循环,没有房子老郑大儿子根本结不了婚,听说他家三个儿子,几次别人给介绍对象都没成。老郑就看着儿子从开朗变的沉默,人也不爱笑啦,也不说话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老郑丈母娘前段时间中风,其他儿女都不愿意伺候,老郑媳妇给抬回家……家里已经够挤了,现在是6个人挤一个屋!
6个都是大人,还有个整天要躺床上的病人。
老郑家的住房压力不是一般大。
老郑把自己家的困难向厂里反应,他的要求也不过分,把他家那只有一个房间和半个客厅的小房子,换一个稍微大点的。哪怕是两个房间一个厅,一家6口人也能住下。
“我不给厂子添麻烦,早年家里也是挤着两个大人带4个孩子,我说过啥没有?但孩子们长大了,老丈母娘中风了不能往外扔,一间屋里能住下6个大人?要不换个两室的,要不再给分一套小的,我让老大搬出去把婚结了!”
是,老郑这要求真不过分。
人家生4个孩子也不算错,那时候国家又没要求计划生育。
老郑大儿子也在厂子里上班,不分房,就老郑家那条件一辈子都别想找到愿意嫁的女同志。嫁过来住哪里呀,老郑家人能挤一间屋,那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儿媳妇和公公能挤一屋?
要求不过分,厂里面也挺同情,开会说要解决老职工的生活困难。
这次分房的十个名额,袁洪刚认为可以给郑忠福家解决一套。开会的时候提出来,其他人没意见,偏偏丁爱敏跳出来说不符合厂里的规矩。
“人人都有困难,遇到困难就要丢给厂里解决?单身工人不分房,厂里有多人宿舍住,别人能住,郑忠福家的大儿子就不能住了?等结了婚,再按照资格等分房,这样才不破坏规矩。年轻人就不要太娇气,想着一步登天!”
听起来很有道理。
却根本没解决老郑家的难题。
让老郑儿子住多少宿舍是没问题,错过这次分房,厂子里不知道多久才会有新指标。
丁主任说的大义凌然,做事未免太不近人情。
她给争取的两套指标,倒是能按照规矩说通,事实上那两户人家对房子的需求,远远没有郑忠福家迫切。不少人心里明白,丁爱敏就是故意坏郑忠福的事,谁让郑忠福年轻时候得罪过丁爱敏?
丁爱敏就是记仇,一记就是二十多年!袁洪刚倒是要想替老郑做主,他是副厂长,厂长支持着丁爱敏呢!
郑忠福就是本本分分的工人,现在都恨不得拿刀捅死丁爱敏……分房希望再次落空,他儿子精神恍惚,在操作机器时失误,把一只手卷到了机器里。
人是抢救回来,手却没了。
剩下一只手,将来还得过几十年呢!郑忠福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白了。
这件事闹得也不小,不仅是国棉三厂的人知道,连其他厂子都听到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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