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慧蛾担心也没用,她只能天天自我安慰,自己调整心态,努力告诉自己程诚会逢凶化吉。程家人都觉得程诚优秀,天生是干大事的,程家也需要程诚去当一面让其他人仰望的旗帜……关慧蛾无力阻止整个家庭的意志,她只能更疼爱程诚。
丈夫说她整天往单位寄东西不像话,关慧蛾就当耳边风。
关慧蛾连给程诚寄东西都觉得幸福快乐,何况收到程诚寄来的东西呢?
晚上时候,难得程父也回家吃饭,关慧蛾把两罐茶叶摆在桌上:“你儿子给的,茶叶是你的,大枣是我的,咱俩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程父爱喝茶,这习惯不少人都知道,他也没掩饰过。
每年都有人会给程父送茶,魏明珠能买到的信阳毛尖能有多好,虽说是一等品,不过也是给普通人喝的大众货。程父是能喝到特供品的,他和关慧蛾关注的重点不同:
“程诚在单位里,怎么忽然往家里送东西了?”
关慧蛾一怔,程诚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说是人送的。
“可能是同事送的吧。”
程父轻哼一声,“才往上提多久,就有人送东西讨好了?谨言慎行,我看他还差得远!”
关慧蛾恼了,把两罐信阳毛尖搬走。
“那你就别喝!”
唉?
怎么脾气这样大。
他也没说不喝啊!
程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面子为尊,让他拉不下脸让关慧蛾把茶叶拿出来。
……
魏明珠还不知道自己给程诚的东西,又被他转送给了父母。
知道也不会说啥,给了程诚的东西,他当然有权自己处理。魏明珠的地摊生意如火如荼,大降温让商州人青睐起她摊子上的防寒服和鸭绒服,把之前收了订金的货一一交付,她这批拿的防寒服和大衣恰好遇到了好天气,走得特别快。
至于那个进价70元/件的男款大衣,魏明珠要卖140元,这价格好多人都承受不起。
太贵了!
男人穿衣服没那么讲究,防寒服和鸭绒服吧也才几十块,可能就是有的人一个月的工作。140元是啥概念,在效益最好单位,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这数。而且这衣服贼挑人,光瘦还不行,得个子高。
个子高,有钱,还得舍得花。
魏明珠的目标客户,是83年的高富帅……哦,顶天把“帅”这个标准去掉,高和富是一定要的。刘荣也不缺钱啊,可他人瘦小,穿上这款大衣就挺滑稽。
高富帅肯定很少在路边摊买衣服。
就算是高富帅家掌管着经济大权的老妈和老婆,对给高富帅本人买一件140元的地摊货,也会迟疑和肉痛。
有这钱,她们完全可以带着儿子/丈夫到百货商店慢慢挑。
魏明珠这路边摊的档次,还是限制了她所卖衣服的档次。这是为啥她迫切需要一个店面,一个装修一新,显得有档次的店面。
刘荣依然在往袁洪刚父母家里使力,袁副厂长在这种人情压力下办事很快,两天后就给了刘荣答复:
“你说的事成了。”
袁洪刚表情有点古怪,“你这事儿也是运气。”
刘荣感激的不知道该说啥,他问袁洪刚要多少租金。
“一年2000块,厂子里面只要了1000元,剩下的1000元是给另一个产权人的,你知道这房子是国棉厂和别人共有的。”
一年2000块?
“是三间门面2000元?”
刘荣拿不准这价格是贵是便宜,现在市场上对店铺的房租没啥标准,私人从公家手里拿铺子都凭各自的本事,相互间谁也不知道私下里付了啥代价。
2000元太多了,袁洪刚一年工资都没有这么多,算上绩效奖金才行。
他就挺不好意思,“对,只有三间铺子,楼上的房间你们不能用,厂里面要安排工人住进去。”
刘荣还想,哪怕能一起租下两三个房间,他和外甥女两家也省了租房住的租金。楼上住人,楼下开店,也算挺方便。
“袁厂长,这店我是和亲戚合伙的,这个价钱还要和她商量下,明天再给您答复行不?”
袁洪刚自然不会拒绝。
刘荣跑回家和魏明珠一说,魏明珠正愁她的高价衣服没销路。
2000块一年?
这钱哪里贵了,一个星期就赚回来的钱,用来租二七广场上的三间店铺,魏明珠觉得太划算。
“租!不仅要租,至少还要签5年租约,最好能签8年、10年!”
再过几年就是第一次房改,魏明珠琢磨着要长租,到时候顺理成章将房子直接买下来。那可是在商州后来的商圈中心二七广场旁的黄金位置,在商州给刘美置办下这样一份不动产,才是真正的保障。别管以后魏明珠自己做生意是亏还是赚,刘美的生活肯定不用愁的。
魏明珠话风一转,“不过这房子产权有纠葛,说是国棉三厂和其他人共有的,签租赁合同的时候要三方都到场,免得我们生意好起来,有人跳出来扯皮。”
事情是袁副厂长负责的,都到了要交租金的地步,证明国棉三厂那边没有反对意见。
这时候魏明珠也不怕沈俊妈捣乱,小心使得万年船,房子的归属权可以扯皮,在她租房子做生意这段时间,她必须拥有铺面的使用权。不然等她投入本钱装修好店铺,另一个产权人说房子不租了,魏明珠找谁说理去?
这个要求很合理。
袁副厂子就把时间和地点定了,约在他的办公室。
魏明珠和刘荣准时到场,刘荣只介绍是魏明珠是自己外甥女,袁洪刚也不介意。等另一个产权人慢吞吞走进办公室,魏明珠和刘荣都睁大了眼睛——赫然正是于奶奶!
这是什么情况?
于奶奶怎么会是另一个产权人?
魏明珠迷茫了,她记得这时候的房子全部是公家的,谁家住哪里,房子多大,都由公家说了算。于奶奶一个人住五间房已经很有迷幻色彩,现在于奶奶还有二七广场上一栋小楼的一半产权?
她不太清楚这时候的政策,动乱结束后,国家是开始退还一些人的“祖产”,这里面或许就包含了房产吧。
“于奶奶。”
魏明珠哭笑不得,早知道二七广场的小楼有于奶奶的一半,她直接和于奶奶商量租房的事不是更好吗?
“你们认识?”
袁洪刚不掩惊讶。
怪不得呢,于奶奶居然松口同意租房。这房子为啥搁置在那里呢,就是和于奶奶的产权纠纷,于奶奶性格刚烈,国棉三厂也不好欺负人家一个孤老太太,国家一日没说清楚房子究竟属于谁,于奶奶是用不上,也有权让国棉厂的员工去住不得。
这一次,于奶奶是让步了。
两千元一年在这种时候肯定算多,一台进口的14寸彩电也就在千元左右。电器已经是时下最昂贵的消费品,因为房屋不参与买卖,国人还没有买房的概念,交通工具以自行车为主,偶然在街上见到摩托车已经很拉风,一年2000多的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汽车更不用想,进口豪车售价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能在马路上看见的四轮车哪个不是几万块?程诚和常伟跑运输的解放大卡连车价带税金得40000元以上,军绿色的吉普212要稍微便宜点,售价也将近4万。
比汽车贵的还有啥,没人能想象出来。后世有句话咋说的,贫穷限制了大家的想象力啊!
“认不认识,也不妨碍我收租金”
于奶奶说话还是那样不近人情,魏明珠知道她是啥样的性格,根本不在意。只要能租到房子,她也不愿意占一个老太太便宜,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三方坐下来一起商谈,魏明珠想租10年。
袁洪刚看了一眼于奶奶,迟疑道,“房租一直不变?”
连猪肉都涨了,各种物价都抬头,改革开放搞活了经济,物价自然也不可能再由国家来全盘制定。袁洪刚这人其实挺正派,虽然刘荣帮了他家忙,他却是替于奶奶考虑——2000块一年的房租都是于奶奶拿了,国棉三厂分配的利益就是小楼其他房间的使用权。1983年的国棉三厂一年能为国家创造两三千万的利益,2000块还不被厂子的领导放在眼里。
要这钱,不如多给职工分配点住房,厂子里上万的工人,职工的住房问题等待改善。
现在的2000元还是很值钱的,85年过后物价就要飞涨了,魏明珠不是标准的黑心鬼,却也不是真正的冤大头,看于奶奶一个孤老婆子可怜?
别逗了,说起来人家才富的很,不过是房子现在不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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