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儿子。』
姜龙季心里是这样想的,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这种想法,从他在儿子口中听见“我不想当律师,我想当演员”那句话开始,就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
名门姜家的继承人要去当演员,在许多人眼中无疑是离经叛道,荒谬绝伦。不过,姜龙季是个绝对理性的律师,他会将所有利弊条件放在当事人面前,然后以各种理据来说服对方作出最合理的选择。
可惜,那一次他失败了。
因为当事人的意志相当坚定,甚至到最后被说服的人反而是他自己,同时他还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主动了解过儿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这种情况就像在法庭开审之前,检察官没有充分调查过受到警察严密保护的证人,于是当对方在庭上突然说出不利于检控的证词时,作为检察官的他就只能束手无策,任由案件走向最坏的结局。
对于一名律师来说,这是完全的失职;对于一位父亲,也同样如此。
等到他想要临时补救,已经太迟了。雏鹰已经羽翼丰满,飞离了雄鹰的视线范围,成为一个全国、甚至全亚洲知名的演员,而且还被青瓦台授以文化勋章。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除了感慨他也无话可说,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免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
但当姜龙季自以为已经了解充足,准备修补父子之间疏离的关系时,事情又再次脱离了他的掌控,儿子要进部队服兵役了,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居然一无所知。
那是他第二次失误。
现在或许是第三次,因为他居然连自己儿子会说汉语也不知道,姜龙季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眼中掠过几丝复杂。
“唉......”
姜承回头瞧见父亲对着自己叹气,不由疑惑道:“爸,我吵到你了么?”
“没事。”姜龙季摆摆手,放下手中的文件说:“几时学的汉语?发音很标准。”
姜承闻言一怔,呵呵笑道:“军营里晚上时间多,便多学了一门语言。”
姜龙季恍然点头,指着墙上的字画问道:“你能看懂上面写的意思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姜承悠悠念了两句孟子的心灵鸡汤,在办公桌上捡起一枝名贵钢笔,把玩着说:“只有经得住磨难和考验,才有资格享受成果,说得没错吧?”
姜龙季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概念相通,唯一的分别是在于责任。爬得越高,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和风险,同时肩负起这个位置的责任。你名字取的,就是这个含义。”
装逼失败,姜承讪讪的将笔放回桌上,轻咳一声:“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么?那如果我不想戴这顶皇冠了呢?”
姜龙季深深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不想当演员了?”
“哦不,我就是随便问问。”
“为什么不想戴?觉得它太重?”
“有一点。”姜承坐落在旁边的按摩椅上,身体往后躺,意有所指地说:“问题是......如果这顶皇冠本来并不属于我,是别人强行塞给我的,而我也找不到有任何理由要将它戴上,那我该怎么办?”
“强行塞给你?”姜龙季若有所思,琢磨片刻后才开口说:“那你将它归还给原来的主人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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