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李大人当时气得胡子都抖了,还是吴师爷站出来说的话。哎,少爷,我跟您说,李大人行事太正,要说这坏心眼儿还得是吴师爷,眼看着收不了场,吴师爷让我悄悄把县衙大门打开,外面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一拥而入,嘿,那场面,林家顿时也麻爪了!我跟您说,当时吴师爷笑眯眯地当着林桑槐的面儿说,问那几十号百姓,说这位林员外和刁老夫人刚刚放下话来,你们这些下贱的人命怎么敢和他们家的孙子相提并论,今儿这话撂在这,如果他林桑槐如果够胆,就把这些话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儿再说一遍,如果这些百姓要同意放人,李大人立刻放人,绝无二话,否则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昂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场面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高阳县所在的东山路,是整个景朝版图最东北的角落,向北和有蛮人出没的极北冰原相接壤,东南两个方向环海,早年间海上还常有海盗肆虐,最近二十年来海盗少了,山贼却像是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
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必然造就了极为剽悍的民风,漫不说刁老太太口中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就是平时官府办案,那些捕快衙役与寻常百姓都不敢太过为难,谁也不想哪天交差回家的路上头上让人套着木桶暴打一顿,丢人是小事,真要是缺胳膊断腿再落下个残疾,那就完全不值当的了,毕竟这种事儿确实曾经发生过。
“眼见着满堂的百姓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吃人的心都有了,林家上下也都不敢再这么嚣张下去,那林桑槐如果当时真敢把这话再说一遍,不出三天他林家的房子和地都得被人点火给燎了,咱们这高阳县是什么地方,说不好听点儿真算得上是穷山恶水了,私底下多少龌龊咱管不着,可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儿,区区一个土财主也敢如此狂妄,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最后是怎么收的场?”
“那刁老太太还想继续口出狂言,被林桑槐生生给按住了,那个场面肯定不能久留,林桑槐急忙带着人就要走,吴师爷就带着百姓一路欢送,一直送到县衙门口的大街上,嘿嘿,吴师爷的嘴那个损啊,没一个脏字儿,却听得林家老太太心疼病都要犯了似的。那林桑槐临走前还给李大人撂下句话,说他们林家在京都有人,他家孩子平白无故蒙受这种冤屈,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定会遣人给京里送信儿,哪怕最终到御前告状,也断不能容许李大人污蔑他儿子和他林家的清白!我呸,还他么不白之冤,还他么清白,狗屁!我是去过现场的……反正那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林家一帮畜生,当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李昂听完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愤慨。
“脸这个东西重要与否还得看各人,有些人视脸面比性命更重要,有些人却觉得脸面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各有道理,不好判断。”
说到这,李昂顿了顿,再次开口。
“话说回来,那林桑槐除了说一句他家京里有人,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人?是京城高官?还是皇亲国戚?”
李三儿摸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不屑地说道。
“什么高官,什么皇亲国戚,吴大人之后特意托人去查了查,那林桑槐有个大哥,就是礼部尚书家的一个管家而已,那京中高官云集,区区一个管家在那京城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昂打量了一下李三儿,笑呵呵地说道:“李三哥,你这话说的可着实有点儿飘啊,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厉害之处,不说别的,有事儿没事儿给主家递个小话,再掉几滴眼泪,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可就是一笔罪状,落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取祸之道。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想辩解都没地儿说理……”
李三儿闻言哈哈一笑,“少爷,您还真不用担心,当时吴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我恰巧在旁边听着,李大人听完这话可是笑的不行,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李昂撇撇嘴,“你这么大人了,说话还这么卖关子,是不是挨打挨的少了?是你觉得你飘了,还是赵捕头拿不动刀了?”
李三儿赶紧满脸堆笑,解释道:“那礼部尚书姓陈,今年六十有二,他有个儿子,叫陈昱,是李大人少年同窗,和李大人相交莫逆,李大人当年中的是探花,同届榜眼正是那陈昱,后来更是进了吏部任职。这么些年下来顺风顺水,现在已经官拜正三品吏部侍郎,嘿嘿,你说一个管家的话和一个正三品朝廷命官的话,哪个更有分量?”
李昂这才点点头,看来李怀德虽然被贬到这穷乡僻壤十几年,但早年间也是有自己的一番际遇的。
想到这,李昂冲前面乱糟糟的大堂方向努了努嘴,“那这大中午的,林家怎么又来了?丢人没够是怎么的?”
李三儿闻言一拍大腿。
“唉,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昨天夜里大牢里也不怎么的,跟闹鬼似的,谁都没见着有外人进去,死牢大门都锁的牢牢的,可里面三个犯人却一起暴毙,还就属那林二公子死的最惨,咳咳,反正就是最惨就是了。要说那死牢里就三个犯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死一个都是少一个祸害,结果我倒霉,昨天在大牢值班的就有我一个,这口黑锅就这么落我脑袋上了,当着大人的面儿白挨了赵捕头一顿打,你说我冤不冤啊!”
“那林家这是知道了林二公子的死讯了?”
“算是吧,我刚在茅厕的时候听人提了一嘴,大人一早确实遣人去给林家送信儿,可半路上就和林家的人撞见了,听说他们这次是找了好几个什么狗屁证人来翻案的,一听人都死了,当时就急了,直接来堂上又哭又喊,要我说啊,都他么是活该!”
李昂点点头,迈步就朝大堂走去。
李三儿一见明显一愣,连忙上前拦住,“少爷,大堂现在乱糟糟的,人多手杂,您就别去凑热闹了,回头再把您碰出个好歹,赵捕头可真就得扒了我的皮了!”
李昂笑眯眯地看着李三儿,“李三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带我过去看看,要么我一会儿主动找赵捕头谈谈,你自己看着办,我绝不勉强。”
李三儿顿时狗腿劲儿十足地一弯腰,模样谄媚的不得了,嘴里说道:
“得嘞,少爷,您说了算,留神脚下台阶,小的给您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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