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将虎头拉住,又往篮子里放了一把铜钱,估摸三四十枚,温和道:“虎头天天送菜,菜也摘得干净,为老夫省去许多麻烦,这些钱,让你阿母给你买双草鞋,或者添些钱扯匹麻布,给阿虎和妹妹做件新衣服。”
虎头又惊又喜,眸子闪着光,却摇头道:“阿母说过,不能拿别人东西。”
“老夫是别人吗?”福伯佯装不悦。
虎头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哪懂大人套路,还道自己失言,触怒长者,顿时不敢吭声。福伯面色稍霁:“你家菜新鲜,整理得又好,是不是应该卖个好价钱?回去告诉你阿母,这是老夫一点心意,不收,便是跟老夫生分。”
刘乐走出草棚,摸着虎头的小脑袋说:“收下吧。”
“乐哥儿,可是……”
“别惹福伯不高兴。”
虎头犹豫一阵,提着篮子走了。
没几时,小家伙气喘吁吁地又回来了,手里提了条用草绳穿好的腌鱼:“这是阿翁昨日在河中捕到的,阿母说,务请收下。”
福伯和刘乐相视苦笑。
一条鱼,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收下,过意不去,虎头家鲜少吃肉,一家人多半还指望这条鱼打牙祭。不收,不仅辜负别人心意,那几十钱多半会还回来。到最后,福伯只得硬着头皮收下,虎头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两人目送虎头下山,相顾无言。
“吴四妻虽一介村妇,倒是明事理。”刘乐打破沉默。
“是啊,这条鱼不小,价值起码跟那些钱相当哩。”福伯也是感慨不已,他给那些钱本是出于好心,结果吴四家里把腌好的鱼送来,想不收都不行,人家人穷志不短,但虎头兄妹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肉?福伯心里沉甸甸的。
“下个月开始,涨点菜钱吧。”刘乐道。
“喏,老奴过几天跟他们说。”
用过晚餐,刘乐照例在冈上遛达了一圈,早早便回屋睡觉。
快中午才起床,天还没尽黑又睡,明显不寻常,但福伯早已见怪不怪。
“少爷安歇。”
“我倒是想安歇,却哪里有那好命……”呢喃声中,刘乐沉沉睡去。
……
山阳郡,高平。
山阳王家,不仅是兖州名门,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望族。
王家当代家主王谦,曾在大将军何进府任长史,为大将军府掾属之长,可谓一人之下,权势极大。不过,跟父祖辈的成就相比,王谦便相形失色,其父王畅曾担任司空,祖父王龚是顺帝时期太尉,皆位列三公,虽说三公是虚职,实权跟大将军府长史差很远,但地位尊崇,必须才学德望俱佳,代表着莫大荣耀,王家这几代有两人做到三公,足以证明王家底蕴。
近日,正当壮年的王谦突然告老还乡,荣归故里。
门生故吏旧交闻讯,纷至沓来,登门问候。
于是王家这些天门庭若市,高朋满座,热闹得紧。
一辆马车缓缓行到王家门前。
驭夫停好车,早有管家从车后取下小凳,一微胖中年男子从车里出来,踩着小凳下地,驭夫和管家接着从车上搬下各种礼物。
王府门房知是客到,趋近作礼:“恕在下眼拙,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从袖中掏出名帖,递给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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