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铺的铺舍门口,王司吏委托牛、马两位班头先行将人犯押赴县衙,自己却留了下来。
因为稍晚一些,县里廉主簿就要带着全县官吏乡绅前来迎接新任知县。
王司吏作为刑房司吏,属于吏员中的最高级别,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心里却总有点不安。
虽然已经成功抓获了那假冒知县的贼人,且那伙贼人拿不出官碟,必然是假的。
可王司吏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徘徊良久,他决定还是应该先去拜见一下这位新任知县,将事情确定一下。
虽然抢在主簿之前,提前拜见上官有些不合规矩,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心中做了决定,王司吏转身又进了铺舍,却见何铺长点头哈腰的,倒退着从正房退了出来,便上前问道:“老何,新任知县可是在屋里?”
何铺长转过头,见是王司吏,却没有了以前的低声下气,而是仰首挺胸,拿腔作调地说道:“知县大人偶感风寒,正在房中休息。王司吏有什么话,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待到知县大人有遐,我自会为你传话。”
“呵?”王司吏愣愣地看着他,这才仅仅一刻钟不见,何铺长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简直不认识了。
看他那副狗仗人势的模样,俨然以新任知县的心腹自居,王司吏也不敢托大了,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个揖,才又说道:“倒不是我自己有什么事情,只是奉了廉主簿之命,前来问候一番。”
何铺长见他那恭恭敬敬的姿态,心中得意洋洋,回道:“知县大人确实身体不适,问候就免了。我自会代你问候的。”
王司吏哪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笑着说道:“其实问候倒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与知县大人商议一下之后迎接的事宜。比如,宴席摆在哪里,菜品可有什么忌口的,知县大人可有什么忌讳,诸如此类的。”
何铺长微微点头,这事确实不能马虎,要是一个不注意,惹得知县大人不高兴,那可是要吃挂落的。
“可是知县大人身体确实有碍,不是我拦着你,是真不方便见你。不如,等知县大人好了些,我再去帮你问。”何铺长犹豫道。
王司吏轻轻摆手,又道:“见不到知县大人,见一下知县身边的随从也是可以的。而且我要问的事情太过琐碎,让你传话太过麻烦。”
“那……我去问一下胡师爷,看看可否方便。”
何铺长说着话又进了屋,王司吏拱拱手,却不动声色地直接跟在了后面。
只见屋内厅堂中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手中拿着一份书纸,在厅中走来走去,烦躁不安。
何铺长上前问候:“胡师爷,县中的刑房王司吏想要拜见,不知……”
胡有财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就连连摆手道:“不见,不见。大老爷病了,谁都不见。”
他说罢,正要赶何铺长出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
王司吏随即趋行两步,拱手说道:“在下刑房司吏,奉廉主簿之命,特来拜见知县大人。”
“啊?”胡有财怔怔不语,心里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回真是玩砸了,县里这么快就派了人来,现在恐怕想溜都来不及了。
王司吏见他不回话,也不敢催,只是用眼睛偷偷打量一番。
左边的侧室里,靠窗的位置,有一人躺在长榻上,双目紧闭,两个年轻的小厮在身边伺候。
那人应该就是新任知县吧?
王司吏的目光又瞥向面前的胡师爷,五十多岁,气度儒雅,精神矍铄,确实很符合师爷的形象。
王司吏心中暗暗点头,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纸。
这一看,王司吏目不转睛了。
身为刑房司吏,他整日都要跟各种文书打交道。论起对各种文书的了解,比那些官老爷强得多。
只一眼,王司吏就认出了那是官碟。
他按下心中激动的心情,又微微倾着身体,偷偷瞄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这下心里更确定了。
没错了!
错不了!
这位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新任知县——苏云!
胡有财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过神来,咳了一声道:“哦,那个……不巧大老爷突染风寒,不能见客,王司吏还是请回吧。心意我代大老爷领了。”
王司吏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既然真的不方便,也不叨扰,只是提醒了一下,稍后廉主簿会带着全县官吏乡绅正式拜见。
待到把王司吏、何铺长送出门,胡有财一屁股瘫在地上,已然吓得魂不附体了。
那躺在榻上的胡大郎也急得跳下来,拉着师傅的胳膊,急问道:“这可怎么办,师傅?对那帮小吏,还可用偶感风寒这种借口糊弄过去。可对县里的主簿,这个借口就不能用了。”
这可是正式的行政交接,总不能因为感个冒就避而不见吧。这实在说不过去。
胡有财被他拉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总算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自己绝对不能乱了方寸。
他从地上爬起来,对徒儿安慰道:“你不要慌,总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胡大郎双股颤颤,“咱们还是赶快逃吧。”
“不可。”胡有财摇头道,“即便要逃,也需等到夜深人静再逃。”
“可那什么主簿马上就要到了,咱们等不了了。”胡大郎急得跳脚。
“那你就再装病。咱们这次把病装得大一些,就说你……高烧不退。”胡有财急中生智。
“那他们要是请大夫呢?又该怎么办?”胡大郎问道。
胡有财一挥手,不耐烦道:“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咱们如今有官碟在手,好像……也不用那么怕的吧。”
……
时光如梭,一晃三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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