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徐能又道,“念在兄弟多年,哥哥打算从轻发落,就……打二十棍吧。”
凌蒙却用充满惋惜的语气说道:“打二十棍会不会太重了,估摸着会皮开肉绽的。小弟原本只想着小惩一下便算了。”
徐能的表情像吃了苍蝇屎似的,哼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蒙又瞅了一眼门口的沈胡子,他的半张脸已有微肿,上面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听到要被打二十棍,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如既往的木讷,唯独瞳孔深处似有一道波纹在慢慢扩大。
徐能也不是个拖泥带水是的人,当下就带着沈胡子去甲板上当众施刑。
而沈胡子也确实硬气,被连抽二十棍,背上密密麻麻一道道伤痕,竟咬牙不吭一声。
受完刑之后,穿好衣服,反身就走了。
徐能神色失落地看了凌蒙一眼,又匆匆赶去苏夫人那边。
凌蒙隔着船板,能听见头舱内传出一阵哭闹声。
他不确定苏夫人有没有参与这次的作局,他也无意深究,反正他谁都不相信。
就像他拿到苏夫人那封信后,转身就将信上的内容背下,然后把信吞入腹中。
也多亏了自己的生性多疑,他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一众人等虽然经过了这一番波折,但原有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
徐能在苏夫人那里待了没多久,又马不停蹄地领着大家忙活起来。
柴薪、膏油被运上船来,在船舱内外撒得到处都是,众人被分批运到岸上。
只见“轰”的一下,大船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众人在岸上又停留了半刻,直到确定那艘船彻底被大火吞没,才起行离开。
杨辣嘴、赵一刀从镇上弄来了一辆马车,载着苏夫人和两只箱子,男人们就只能步行。
连夜赶路,又是在这临水的沼泽湿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时不时还得帮忙推车。
所以速度极其迟缓。
跋涉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时,一行人才总算走到了可以歇脚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小镇,名叫龙潭镇。
凌蒙问了徐能才知道,此地属于应天府句容县,位于南京东北部。
距离池州府青阳县有好几天的水程。
不过好在此地交通便利,镇上有一座码头兼驿站,名曰:龙潭铺,可以坐船溯江而上,直抵池州。
徐能决定在镇上休息一天,毕竟熬了一夜,大家又不是铁打的,特别是还带了一个身骄肉贵的苏夫人。
凌蒙睡了一上午,静极思动,在赵一刀的“陪同”下,绕着镇上转了一圈。
别看小镇不大,却很繁华,往来船只不绝,街上店铺林立,与难民哀嚎的江北俨然两个世界。
凌蒙在一家成衣铺里采购了一番,买了一批旧衣服。
徐能作为知县老爷,以后要穿儒服了,不能再是江湖草莽的打扮。
凌蒙也需要几套生员青衫,至于其他人,则都要打扮成家丁仆役。
翌日,一行人再次起行,在江上走了两天,到达池州府铜陵县。
又换了内河船,沿青通河向南,走了大半日,终于抵达青阳县城北的十里铺。
按照明朝的驿站体系,每六十里置一驿,设驿丞;每十里置一铺,设铺长。
这十里铺正是此行的最后一座驿铺。
众人下船登岸之后,凌蒙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当中,刚好午时。
大家肚子都饿了,凌蒙指了指十里铺的铺舍大门,向徐能建议道:“不如咱们就到这十里铺用饭吧。”
徐能疑问道:“老六,你不是说要什么来着……哦,低调。不是说咱们不能过于张扬吗?”
凌蒙笑道:“那是在外面不能张扬,万一碰上苏知县的某位亲朋故旧就麻烦了。但此地已是青阳县境了,另外,咱们也要给本地官吏乡绅迎接的机会嘛。”
“哦,有道理。”徐能点点头,也笑道,“那咱们就在这十里铺住一晚,等他们来迎接咱。”
于是一行人便直奔铺舍,徐能穿着一身儒服,浑身十分别扭,但还是按照训练好的样子,迈着官步,慢悠悠地走进去。
“诶,你们什么人?这是你们能乱闯的地方吗?”门口一个铺夫不悦地喊道。
徐能竟有些怵,一时呆在那里不知应对。
毕竟是贼,对于官府的地盘天然畏惧。
凌蒙手执折扇,一副师爷的装扮,赶紧上前说道:“快去唤你们铺长出来迎接,新任知县老爷驾临。”
“什么?”那铺夫愣道,“新任知县老爷不是刚刚进去用饭了吗?怎么又来一位?”
“纳尼?”凌蒙顿时懵了。
难道那苏知县竟没死?
或者,是他的鬼魂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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