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现在可以下床缓慢走动,只是脖子依旧被颈托固定着不能转动,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躺在床上,偶尔也会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着远处的建筑发呆。他对两周前那个星期五的印象不太清晰了,只记得于剑锋一声惊叫,紧接着自己眼前一黑,后来便迷迷糊糊的被送到了医院,等清醒之后,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只剩下了周围人的呼喊声和始终伴随自己的头疼。
起初,孙伟曾试图让自己认为那仅仅是一次轻微的碰撞,只需要住院治疗便可以恢复如常,但当最初几天持续的疼痛和眩晕感逐渐消失之后,他发现自己左半边脸偶尔会有些麻木,有时还会突然出现短暂的头疼。医生说他的情况属于因重物挫伤导致的视神经与三叉神经受损以及硬膜损伤,虽然可以通过营养药物促进再生,但很难完全恢复,而且极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医生的话让孙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与不安,与此同时,来自眼前的压力更让他焦虑的夜不能寐。孙伟是独生子,高中时父母双双下岗,在市场上租了个露天摊位卖牛肉板面,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大半夜才收摊,就这样供他上完了大学。前两年见孙伟工作稳定了,老两口这才咬咬牙租下一间小店面,算是把面馆开到了屋里,生意虽说不上红火,却也着实不错。二人省吃俭用,一心想攒钱将来给儿子买房子、娶媳妇,没想到飞来横祸落到头上,老两口接到分行通知,第二天便关了面馆,和一帮亲戚坐火车从安徽老家赶了过来,亲戚们在病榻前群情激奋,对春江银行破口大骂了一下午,第二天在湖山逛了逛便回去了,老两口却坚持要留在医院照顾儿子。“我们不在这,谁还能照顾你?你也没个对象。”母亲心疼的埋怨道。
孙伟知道,面馆的流水就是父母全部的收入来源,所以在自己能下床走动并渐渐熟悉病房生活之后,便想要劝他们回去。孙伟的父母心里清楚,留在湖山并非长久之计,眼见儿子已无大碍,剩下的几个月只需要服药静养即可,医院伙食不错,医护人员尽心负责,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答应了。母亲坐在病床前对孙伟说:“你听医生的话,安心把伤养好,医生让咱用啥药咱就用啥药,反正单位都得给你报销,就算是不能报的你也放心用,妈回去就给你打钱。”
父亲站在她身后接口道:“伤养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上班,别让单位领导对你有看法。”
母亲不满的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继续对孙伟说道:“别听你爸的,先养好身体再说——多吃点好的,有营养的,咱家那面馆生意好着嘞,你想吃啥就吃啥,可别不舍得花钱,妈回去安排好店里的活,过几天再来陪你。”
听母亲这么说,孙伟突然想起上次他们全家人一起来湖山还是在自己刚上大学报道时。那天中午,从没吃过洋快餐的父母跟着儿子走进了学校附近的肯德基,餐品的价格令他们咋舌,而即将成为大学生的孙伟却对此浑然不觉,他心花怒放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兴致勃勃的向父母倾诉着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临走时,父亲从餐盘上的纸盒下面找出一个蛋挞递给孙伟:“这还有一个这个…小点心,吃完再走。”
孙伟拍拍肚子道:“我吃不下了,你们吃吧。”
父亲捏着蛋挞端详了一会儿,随手递给了母亲:“你吃了吧。”
“我不吃这玩意儿。”母亲摆了摆手,把头向一边扭去:“你爷俩吃吧。”
父亲把蛋挞塞到母亲手里:“吃了吧,别浪费了,这一个好几块钱呢!”
母亲把蛋挞送到嘴边,看似勉强的咬了一小口,又递回到父亲手里:“唔,这个边儿还挺酥嘞,你尝尝,不知道人家怎么做的,这么酥。”
父亲也咬了一小口,点头道:“嗯,不错,中间软乎,你吃了吧。”说着又塞回到母亲手里。
孙伟的脸有些发烫,感觉周围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到了这边,皱起眉头不悦道:“你们干什么呢,不就是个蛋挞吗,别这么丢人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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