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略有迟疑后,但竹山阴依旧是义无反顾地下手了。
蜕变真君那一步,不能以寄宿之躯,必须得以他正身踏出。
为此,他必须毁去这七具遗骸。
指尖电光一闪,七具遗骸在空中化作粉末。
大量浅红色光明,如液体般汇在空中,混合着月华,缓缓沉入了下方不知何时显现而出的池池塘。
一池墨红之色,一丈见方,缓缓满溢,距离池边仅有一线之分,终于是停滞下来。
上方原本有着一米方圆的月华,渐渐已缩小至筷子粗细。
丝丝如牛毛般的雨丝,带着清新之气,自上方悄然飘洒而下,丝丝填充着池水。
虽不多,但胜在时时刻刻,聊胜于无。
“积攒多年的地气,香火,也一下都填进去了,距离填满灵池,只差些许。”
莫看仅仅只差些许,灵池仅有一丈见方,但要弥补这一线之差,却不是那么容易。
方寸之间,灵池之中,满满的都是灵液。
每一滴,都是长久的积累、提纯、精炼。
看似轻易,其实已是二百年间,此处洞天地气积累,加上竹山教香火功德所化。
灵池底部,更是隐隐可见丝丝淤泥。
其中隐隐有着数以万计的人面,在挣扎、怒骂,似乎有着强烈的不甘。
可都被一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莲藕,镇压在根系之下,丝毫不能动摇半分。
竹山阴可以听到这些亡灵的怒骂声。
他们生前入教,不曾得传正法,死后却也不得进入灵界,时时镇压在灵池之下,不得自由,自是积累了不少不甘、怨念。
殊无愧疚,对这些教徒,他自问已经手下留情。
当下冷笑两声,呵斥道:
“你等有何可怨?”
“本座便是不传你长生正法,可那又如何!”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谁还不藏着掖着!”
“师傅肯教,那叫恩情;不教,那叫道理!”
“你等一介凡灵,死了魂归冥土,算算时日,早就该化作灰灰,是我留住你们,才能苟活至今!”
“如今还有什么不平,什么不甘!”
“要不是我为了保住自家秘密,担心你们吐出细节,坏了我百年大计,鬼才懒得理会你们!”
一通义正言辞的呵斥声后,池底再无异动。
竹山阴又是哼了几声。
这些死灵多少还是知道点好歹。
真要不外泄秘密,他大可辣手摧毁魂体,让死魂也无法开口。
之所以还消耗灵力,供养这些凡灵,一来是念在曾有过一段名义上的师徒缘分,哪怕实质上他没有传授什么,二来就是因为养活死灵这点消耗,还可忍受。
缓了缓,他换了种语气:
“虽是我自家将成道果,却也有赖你等牺牲,才等来转机。”
他眸子深沉,语气低沉,却是渐渐恢复了清澈年轻的嗓音。
“今番我身证真君,长生不死,乃是百年以来一等一的大事,是该庆贺下。”
“真君之贵,在于宝体不朽,道法通玄,无惧寻常火器,且来去灵活自如,一日能进退万里,纵是今朝,也虚予以赐爵封土,以示安抚。”
“届时,天下之大,大可任意来去,我属意海外一处大岛,兴建道国。”
“建立官署,牧民一方,龙气成形,必将你等洗去阴质,化作护国英灵。”
他的声音,穿透池水,传入池底淤泥之中。
那淤泥看似普通,内部却别有天地。
暗红色的天空下,是黯淡的光明。
稀少的土地,大片的黑水,一群身上带着灰色秽气的囚徒,带着脚链、手链,分散在各处浮岛。
浮岛很小,小的,仅能供一人蹲坐;大的,也仅仅可以供三五人并躺。
污浊的黑水,不时泛起道道波澜。
丝丝源自冥土的引力,如磁石吸引铁屑一般,吸住了所有死灵。
他们面目模糊,魂体黯淡无光,浑身上下犹如灌了铅,只得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家的浮岛上。
脚链、手链上,流转着丝丝暗白色光明,长在暗红色的浮岛表面,生了根一般,根本扯不动。
“······待我成道之后······将尔等化作护国英灵·······”
也不知为何,上方轻声细语,经过灵池之后,再传达至这处空间,就声声如同雷震,回荡在耳畔。
早已麻木的死灵,也只是听了一两遍,就不再理会。
震动的声音,在平静如镜面般的黑水上,渐渐震起了丝丝浪花。
他们尽可能蜷缩着身体,不让黑水溅起。
偶尔有一两滴黑水溅到魂体之上,顿时发出丝丝响声,如硫酸一般腐蚀着那一块。
肉眼可见的,那倒霉的死灵,身上秽气又多出了些许。
不久之后,声音停止,黑水又重归宁静。
早已麻木的死灵,也无心理会,此间再度陷入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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