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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后面走,”我要出去上厕所,老师如是提醒我,“你穿着白大褂在,出去搞不好又会被他们揪住。”

除了来病人的时候,抢救室的电子门一整天都是关着在。

我们所有人都躲在抢救室里。

我当时第一次明白什么样的人是愚民?我眼前的就是。

不配合抢救,隐瞒病情是为何?

立了案,警署表示走司法道路要尸检才能定责任,家属拒绝了。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姑娘死去的那天中午,她妈妈在医闹的人群里,笑着吃着中午饭,吃得很香,笑得很幸福,饭量很好,吃了很多,一点都不像刚死了女儿的妈妈一样,仿佛如释重负地要迎来新生活似的,太丑恶了,令人作呕的笑容和胃口。

老师们在推测她为什么拒绝尸检,这不是在故意掩盖吗?

如果说你是真的想给女儿讨一个说法,为什么不尸检?

老师们反复回忆抢救过程,结合她的体貌特征,用药反应,推测她应该是有甲亢,很多人认为甲亢应该没什么的,但是你们知道有一种疾病叫甲心病吗?

简单地来说,就是由甲亢引起的心脏疾病,主要的临床表现就是心律失常(房颤最常见)。

加上那姑娘从被推进抢救室开始,一直烦躁不安,自己拔掉手上的留置针,要知道留置针是塑料薄膜粘在皮肤上,粘得很紧的,不像普通钢针,一拔就掉,拔留置针,你得用力扯才行。

为什么怀疑她有甲亢?那就是用药里面的胺碘酮。(你们自行学习,不能明讲。)

老师说,要是她家属早早告诉我们说她有甲亢也就不给她用胺碘酮,早知道用西地兰就好了,多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啊。

(所以说,甲亢其实很危险的,也是会死人的,一定要重视!)

事情也就终止于尸检,不了了之。

之后再也没见到她妈妈了。

算是松了一口气,值得一提的就是,我发现,搞急救的老师都很警惕,抢救室里不能发生一丁点的声音,那天我说话声音大了,老师们投过来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谈病情已经习惯窃窃私语,我悄悄地凑到你耳边轻轻地说,你悄悄地凑过来再小声地说,后来我尽量少说话,因为我说话的音量一直降不下来。

老师们每次都会被保洁阿姨放拖把的声音给吓一跳,阿姨把拖把的把靠在墙上时,会有木头撞到墙上的声音,二院的抢救室的墙不是那种水泥墙,材质不一样,“咚”的一声总会把寂静抢救室里的老师吓一跳,还有就是血气分析仪的声音也会吓到老师。

急诊干多了,免不了小心翼翼起来。又可怜又可笑。

急诊科里的医生,会诊的时候会跑到抢救室里来聊两句,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一天,急诊内科的王医生,照常过来会诊闲聊道,“我现在看病,都是先自保,感觉这个病我看了,我是安全的,我才看,不然我就让他去别处看。”他自嘲道,“没办法,搞怕了。”

我想说的,就是,任何行业都会有害群之马,但抱着赤诚之心从业的人还是大多数(毕竟人家还是要挣钱养家糊口的嘛),看病看到自保也是悲凉。

愚民们醒悟吧,不然你们以后就没有医生护士给你们看病了,心都凉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我估计怕是被天雷勾到了地火,因为当初选择学医,没人劝我,还是当初太单纯了。

白大褂穿得好是天使,稍微穿不好,那就变成了白狼。

相信我,大多数医护人员都是用心看病的,因为这关乎到他们绩效和奖金,俗话说,触碰到金钱,就是触碰到灵魂,大家都一样。所以说,他们当然会好好看病的,都是要挣钱混口饭吃罢了。

这几天夜里,临近春节,很多公司开年会,以至于抢救室每晚每晚都会送来很多酒精中毒的病人,有的情况好点,只是酒精中毒,有的喝多了之后摔出脑出血直接送到脑外ICU,还有的更惨,酒喝多了加上基础疾病(高血压、心脏病等等),直接送来就心搏骤停、无自主呼吸,酒精是可以麻痹呼吸中枢导致呼吸麻痹,也就是自主呼吸消失,自主呼吸消失时间长了会导致脑缺血缺氧,然后脑水肿,颅内压增高,甚至脑疝

科室里面配药基本上不要我来配,因为我是实习生,又在急诊科,抢救用药节奏很快,我手又不熟练,所以,老师她们都不让我来配药。

但在不紧急的情况下,也配过几次,印象最深的是我给一个摔伤(前一阵子下雪,摔伤的病人特别多)的病人配药,有兰索、脑多肽、鹿瓜,兰索和脑多肽都是那种有负压的密封瓶,是干粉,然后往里注射盐水再抽出来的那种。

本以为配药so easy,结果发现,密封瓶的负压太难控制,往里面打水好打,因为它本身有负压,针扎进去,水就自动被吸进去了,但是想要抽出来,就不容易了,因为时完全密封的小玻璃瓶,要先大气增大瓶内压力,不然手劲儿小的根本抽不出来。

小瓶子,压力搞死我,气打多吧,药水滋出来了。

老师在旁边看着我配药,完了之后我手还有点抖,老师要是不看着的话,估计还不抖,结果拔针没固定针栓,针筒拔下来了,药水滋老师一脸的,我到现在一看到叶老师我就能回想那时,她气红了脸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没事,你继续,拔出来,消毒之后再抽。

我尴尬地笑笑,很想说,老师,其实我晕针。

别人给我打针我不怕,我自己拿针,穿梭于各种小瓶口之间,我就害怕扎到我自己的手,拿着针我手就哆嗦,对不准安剖瓶的小口子,唉……不知道有没有外科老师晕血的……

“你抖什么?呵呵……”醉酒的朋友送醉酒的来抢救室,他也喝多了,傻乎乎地靠在抢救车旁边的墙上看我配药。

老师们在忙其他病人,我深知已经被他看出破绽,我趁老师不注意,跟他说,“我晕针……”那醉鬼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口齿不清道:“我晕血呵呵……”

老师瞄见他在我旁边看我配药,呵斥了一句:“抢救车操作时,旁边不能站人。”醉鬼笑笑,识趣地靠着墙翻了几圈,靠远了。

急诊科就像是一盘大杂烩,在里面你能看到医院各个科室的医生下来会诊,会诊的时候会聊天打闹,也算是苦中作乐。

脑外ICU有个医生,人称“飞毛腿”,大部分医生叫他们下来会诊,他们总是会要一会儿才下来,脑外ICU那个医生是刚挂完电话,他就出现在抢救室里张望着是哪个病人要收上去,眼神里很期待的样子。

他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他抄近道不说,还喜欢跑过来,所以我们都叫他“飞毛腿”,每次叫他下来会诊的时候,得看情况让他走还是慢点跑。

“张医生,急诊科会诊,”老师打过去,又补了一句,“你慢慢走着来啊,病人还在拍片子。”

果不其然,病人片子还没拍完,老张就已经到抢救室了,逮着躺在平车上另一个头上有绷带的病人就问,“可是你啊?”抬头看家属,问道:“什么情况?”

老师忙打断,“不是他,不是他,那个人还在CT室,都叫你慢慢走着来,你怎么又这么快就下来了?”

一如既往地抱怨道:“我已经很慢了哎!怎么还没好?下次可能搞准确一点哈。”

一群白大褂窝在一起,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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