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向内院里屋。才刚推开门,古震便瞧见屋中目光所及,尽是宣纸:桌上、凳上、地上比比皆是;有大张,有小张,有的空白,有的已着了墨,那画得正是夫人甄氏。
古震喉头一紧,热泪险些夺眶而出。
“爹回得突然,婉儿未及收拾。萱儿、燕儿、暮儿,快来帮姐姐。”婉容一面弯腰收拾满屋散落的纸张,一面说道。
几个孩子听话散开,片刻便把屋中各处的宣纸都给拾起来,码在一堆。
“爹,萱儿有帮姐姐画娘亲的画像。”次女萱容倚靠在古震怀中娇声道。小孩子不谙世事,总喜欢向父母邀功争宠。
“燕儿亦有帮姐姐裁纸。”
一旁的燕珏不甘落后,连忙跟上。只有小女儿暮容,年纪实在太小了,话还说不利索,自然什么忙也没能帮上,急得小脸通红。
“对,对。多亏几个弟弟妹妹帮忙,婉儿才事半功倍。”
婉容微笑道,目光当中充满了关切爱护。
古震不言语,只伸手轻抚几个孩子的小脑袋。
“你一人力短,怎地不多寻些画工来画?”古震问道。
“建康府衙中自有画工,婉儿亦请了十数名画工来画。此刻皆安排于府衙之内,便于从事。”婉容解释道,“只是……只是婉儿想,多一个人画,便多一张画;多一张画,便多一份希望……”
她一闺阁女子,又是金枝玉叶,实不便抛头露面,亦无法四处寻人和张贴画像,只得困于家中作画。日夜画像,祈盼自己亦能派上用处。
后面的话婉容未说,古震自是心中明了:女儿温婉善良,性情内敛;续弦之妻甄氏虽非其生母,但婉容待之向来恭敬孝顺,侍奉如生母一般无二。她憔神悴力作这许多画,便是真心想要帮忙寻回甄氏。知女莫若父,古震又岂会不知?
他顺手拿起桌旁的一张画作端看,婉容自幼习画,师从大家,笔上功力不俗。画中的甄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古震不由看得痴了,怔怔出神……
“爹,如今娘亲下落不明已两月有余。府衙那头,我每日差人问寻,皆无线索。爹可还有良策寻得娘亲?”婉容无不忧虑的问道。
“可曾差人去你娘亲的故地吴郡查访?”古震问道。
“自是去了的。头三日,婉儿便想到娘亲或是事急省亲,便差人前去吴郡,却并未寻得。过得半月,婉儿又差人去了一趟,遍问邻里,皆言未见过娘亲。后来建康令孔大人听闻,亦派人去了一趟吴郡,可惜依旧查无所得。前后共去了三趟。”婉容细述。
“城中各坊市,城郊四合可都寻仔细了?是否有遗漏之处?”古震思忖一会儿,继问道。
“建康府衙役并咱们府中婢仆将城中东南西北各坊市并城郊三十里内的酒肆、茶楼、旅店、赌坊、戏院,大户宅邸、小家院落一并寻查了数遍,便是那……那秦淮河上的红船绿舫、东南街市的烟花柳巷也都查得过了……只是都没有线索。”说到秦淮河、烟花柳巷,婉容面色绯红,她自是知晓那些是什么地方,心中害臊,舌尖便打了结。
彼时偶有歹人掳掠良家女子,卖于秦淮河上的妓家或东南街市的青楼窑子。建康府衙役处事老练,疑心或有歹人们不识贵贱,误绑了大将军夫人卖于那些腌臜处,故亦将那些地方寻了个遍,但仍旧是查无所获。
古震沉默不语,夫人甄氏被歹人掳劫自己亦曾想到过,只是不便于在女儿面前细致追问。婉容言及其中,建康府衙役既已搜过,此一条自然就断无可能了。他心底间最怕的情形倒是抹除了:古代女子失节,往往等同于身死;以甄氏之刚烈,若果真如此,便绝无生机了。
“你娘亲那日出府,怎地不带仆从?”
各种情形逐一抹除,古震也没了头绪。一时懊恼,脱口迸出一句,似是夹杂些许埋怨。
“娘亲出府那日,并非无人随从。有一人跟随伺候。”
古震随口一句牢骚话,不料想竟听得婉容意外回复,登时大吃一惊:他一直只道甄氏是独自外出,去向成谜;现下既知有仆随从,喊来一问便当知晓甄氏失踪谜团。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叫他如何不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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