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山沟谷入口处出现数只马匹,马上坐的正是秃头裘服装束的党项人。细看那几名党项人的举动:他们走走停停,时不时勒住缰绳,仰头向两侧悬崖绝壁环顾张望。这几人是党项大军的前军哨探。
尽管隐身于崖顶密树当中,党项探子绝然看不见,古震还是压低些身子,冲副将点点头。那副将会意,退后数十步,双手合掌放于嘴边作喇叭状,然后深吸一口气,引颈高声发出“呕吼呕吼”的猿啼之声;其声高亢嘶哑,竟是十分逼真。此乃先前约定,大梁全军戒备的讯号。
山谷当中的党项探子亦听到了猿啼声,他们机敏得立马抬头四顾:两侧崖壁之上多是密林高树,哪里看得清楚猿猴;瞧了许久,也再未听到猿啼声,亦未发觉其他异样。
党项哨探于谷中反复徘徊,侦查了约半个时辰后才策马返出谷口。古震心中忐忑,不知是否露出了行迹亦或是瞒过了党项哨探,然而此刻也只得继续耐着性子等待了。
又过得一个时辰,古震、乃至全部大梁将士盼望许久的场景终于出现了:谷口处屯聚着大批党项游骑,马匹往来奔驰,掀起漫天尘土。
古震心中暗道侥幸:一连多月,行踪飘忽不定的党项人终于现身了。与自己所料不差,他们此行果然是要奔江阳浅滩而去。
谷口的党项大军,清一色秃头裘袄,骑西夏马,手持弯刀或抡锤,背挎短弓,个个精壮彪悍;领头居首一人,身材格外魁梧,脑后留一小撮毛发,似是这一拨党项人的首领。
那首领勒马停在谷口向里张望片刻,似也发觉此地易于伏兵。犹豫片刻后,那首领冲右手边一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那人听后应喝了一句,似是领了什么军令。然后只见那人一声怪叫,纵马便冲入谷中,他身后千余骑兵亦跟随他鱼贯而入,应当是其部众;待得那人所部全部进入谷中后,大军前排又冲出一人呼啸着奔入山谷,又有千余骑紧随而上,驰入谷中;如此连续不断,谷中约进得六、七千骑后,最初冲进去的那党项人距离山谷末端出口不过十余里,而那党项首领还留在谷口尚未进入谷中。
古震一直在高处观察党项大军的举动,此刻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如此分拨通行山谷,显然没有办法将这拨党项人一网成擒,那脑后蓄发的党项头领倒是个狡猾精明之人。
一旁的副将着急了:“将军!野虏要出谷了!”彼时大梁蔑称党项为野虏,称吐谷浑为阿柴虏。
“慌什么!”
古震低喝道,他的目光一刻不离谷口为首的那党项头领;擒贼擒王,若不能擒住那为首的头领,便不能彻底解决此次的党项祸乱。
一个时辰过去了,打头阵的党项部落已安然出谷两拨人,哨探飞马回到谷口报平安。直到此刻,那党项头领才振臂一挥,领余部三千余骑一同进入彭山山谷之中。
古震心道:等得便是此刻了!
“将士们!动手!”
两侧崖壁之上埋伏许久的梁军士卒们早已按耐不住,此刻终于听见讯号,纷纷跃起暴喝。只听见前后两声炮响,彭山沟谷首尾两端崖壁上的巨石轰然塌陷,万吨的巨岩瞬间砌死了来路。
还在谷中的党项大军大惊失色,左右悬崖之上突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喊杀声直冲九霄,无数大梁军旗迎风招展。
党项人胯下的马匹被炮声以及震天的呼喊声惊得乱作一团,饶是党项人善骑马,亦有数百人当即被摔下马背,纷乱中践踏成泥。
崖壁之上,梁军先把早已准备好的檑木、滚石如雨点般投向谷底的党项大军;待得全部投完,再搭弓放箭,箭雨如织,鳞集麇至。
谷中的党项人初时还欲射箭还击,但党项所使的短弓多用于近程,自下朝上射箭力道更是大为削弱,箭矢距崖顶的梁军往往不足半程便纷落下去,丝毫构不成威胁。党项人见状只得弃箭抱头鼠窜,哭天喊地,四面寻找掩体躲避梁军的漫天箭雨。
可叹梁军鸟瞰之下,山谷中哪里还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一时间,彭山沟谷当中反复回荡着党项人的哀嚎嘶吼,其声凄厉,听之骇然。
古震一直盯着的那党项头领,一开始便被落石砸中脑袋,连人带马变成了一滩肉泥。
谷中党项部惨遭梁军埋伏突袭,已经出谷的两千余骑党项部急于回救,但面对谷口数十丈高的巨石,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于谷外大声谩骂;往崖壁顶上射箭,亦难以企及。
不消半个时辰,谷中声息渐平。
谷外残存的党项部知援救无望,继续耽搁下去恐梁军下山攻袭,遂扭转马头遁逃。来路已绝,只得飞驰渡过岷江江阳处浅滩。小股残兵不敢再侵袭江阳郡,一路偷偷沿江往南,另寻了一处水浅的野渡口渡江折回,而后一路疾驰千里,径直撤逃出大梁国境,重回甘陕旧地。
此一役,大梁聚歼党项游骑七千余众,己方伤损不过数十人。
彭山之战,梁军大获全胜。古震下令各州郡兵马全线反击,一举收复被党项人侵占的土地、财物、牲口等。
正当古震了结西面战事,欲班师回朝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国都建康城中,大将军府上,却发生了一桩令古震做梦也想不到的变故。
始于这场变故,改变了很多人的命数,最终亦改变了大梁的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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