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王家。长宁城。”小乞丐轻声念着。
望着原先还在身前的三人渐行渐远,她垂眸细思,脏兮兮的脸上竟也能看出几分情绪波动来。
在那些关于风土人情地理以及历史变迁的书籍中,常常可以瞥见关于长宁王家的事。
而这些书——恰巧她都曾读过,并且过目不忘、牢记于心。
书中说长宁王家是连晋国皇权都不可轻易得罪的大世家族,说它数千年前崛起得十分突然却经久不衰,说它千年之内侧系中出现了很多有名的政客、商客、才子佳人。
甚至更有野史小传中说长宁王家其实是有仙人庇护的。
总之,各种说法不一,但毫无例外都可窥出,这长宁王家的确是一个十分神秘古老的家族。
“嗝~!”
不小心打了食嗝,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肚子,她不由好笑地摇摇头,老神在在地用手摩挲着下巴:“这长宁王家的府邸不知道会是镇东刘老爷家的多少倍?”
晶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似是真的在用心思考。
她从记事起就在临云镇这巴掌大块地儿上转悠,所见过的最富庶的人家就是镇东的刘老爷家。
虽书读了不少,但俗话说书里乾坤,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该怎么想象?只能把镇上富绅的宅子拿来比较了。
但比着比着却越发觉得比不出来了,只能咂咂嘴摇摇头就此揭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蜷缩在巷尾阴影角落的小小黑影却没有再动过。
小乞丐抱着膝呆愣愣地盯着眼前三尺地,眉心紧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几天了……快回来了吧……”
细碎轻微的嘟哝声从她嘴里飘出,清亮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希望的火种一闪一闪,可想到这难熬的一天天,黑乎乎的脸上却又不由带了几分苦恼之意。
前些日子的经历就像皮影戏般在眼前一幕幕闪现。
“哎你听没听说,知书姑娘那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小丫头,这次被镇东刘老爷给看中了,要被管事卖去刘府呢。”她那日去后院打水,还未走回,便听见厨房里几个碎嘴的婆子又在照常胡侃,
百花苑的日子就是这样,后院生活更为枯燥乏味,像这些小八卦,往日里她都是笑嘻嘻且听且过的。
只是这次却走不动道了,只因这次她们碎嘴的对象居然变成了她自己。
“哎?不会吧?那丫头年纪还挺小的啊,要卖也总得先养几年吧?”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有的人啊,就好那口!”先前说话的声音语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听刘府伙计说,这刘老爷以给自家傻儿子招童养媳的名号买了不知道多少个丫头进去呢,这可一个都没见出来过。”
“唉,可这真够缺德的哟!不过,云儿那丫头不是知书姑娘护着呢么?苑里上头不都挺顾着知书姑娘的面子的?这真能卖成?”
“啧,这次不同啦。这回刘老爷开价可不低咧。再说了,你忘了最近什么日子了?每年这个时间,知书姑娘不都会去镇外住段时间么?按刘管事的意思,趁知书姑娘不在,不必知会上头了,先把这丫头绑了卖了,对外只称病死了。这知书姑娘面子再大,终究是寄人篱下,总不至于为了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小丫头跟老板翻脸吧。”
“这倒也是,唉~这世道啊,只能说她命不好吧。”
随着后者一声叹息,两人又开始拉扯起别的新鲜事儿来。
只是再说了些什么,墙角的当事人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自己好似是偶然见过一次镇东刘老爷的。
那人年近五十了,一把山羊胡子,满脸横肉,挺着个大肚子油光焕发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一会儿又想起他儿子倒是没父亲那份精明劲儿,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傻乎乎的,常常鼻涕糊一脸还不自知,行为举止上来看却也是个相当可恶的人。
当时……
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以致她都快忘了这父子俩了。
这样迷迷糊糊如夜游神一般一路想一路走,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知书姑娘的卧房了。
房内陈设简约淡雅,一如主人一般。
青竹书架上一本本纸书有序地排列整齐,纤尘不染,看得出有人时常翻读。
她鬼使神差地闭眼踮脚一本本抚摸过去,每一本的内容、轮廓和摆放位置她都了然于心,还有——
她俯身摸了摸,还有一个长条形的踩脚凳。
“知书姑娘!踩脚凳!”那天她惊喜地指着脚下凳子,欢天喜地地爬上去试了试,刚好够到书架上三层,乐得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云儿聪慧,看书快。”蓝衣女子温柔倾身,拿出雪白手帕替她擦了擦手,“这样以后想看上面的书就可以自己拿了。”
女子微微一笑,一缕轻柔的发丝垂下,像幽室中静谧绽放的水仙,明月珠晖,不过如此。
“喜欢么?”
“嗯!喜欢!”她大力点头,差点没把束发的发带给晃掉。
喜欢……么……
她睁开眼睛,想起刚刚窥窃到的消息,再看这平日里令人颇感舒适的满室熟悉,此刻却无端地令她心中一窒。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依稀可闻有人呜呜哇哇的低低抽泣声。
回忆到这里,小乞丐撇了撇嘴,从黑乎乎的小脸上仍能看出几分恼怒的神色来。
“咕噜~”
她无奈地摸了摸小肚子,前两天饿狠了,今儿不久前才吃了两个包子,肚子就又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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