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对王一其说,周恒的下体出现了严重的撕裂伤,有理由相信是刘立杰拿长条状的物品接连不断地、长时间地、粗暴地伤害着周恒的下体。
除此之外,在周恒身上也发现了多处被鞭打和电击的痕迹。
“在周恒身上发现了刘立杰的DNA,可以推测,刘立杰对周恒实施了性侵犯事实。除此之外,刘立杰还使用了工具去暴力伤害周恒,则是他要在周恒面前展现他的力量和控制欲的表现。”
“他生前一定处处受到压制,所以才要在周恒身上找权力,找存在感。”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理由,”王一其听着夏飞的报告,不觉间已经捏紧了拳头,直把关节都捏发白,“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是他丧心病狂的借口!”
“他没有任何同理心。”夏飞心里也气愤得很,但她还忌惮着身上的白大褂,就只能压着火气。她把眼镜摘下,拿在手里,看了眼脸色非常不好的王一其,叹了口气,又认真说道:“孩子还有心理上的问题,你……现在西安和小莉也不在了,就只能请你多多留意了。小孩本来情绪就不稳定,他有自闭症,你知道吧?对,那这次遭了这些事,这些阴影得是跟他一辈子,他这一辈子,能不能做个正常人,都是个未知之数了。”
王一其心头一颤。他猛地想起了白西安的话——“希望他会和其他人一样”——王一其再也没办法忍住内心的恐慌,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开始打结:
“什么……什么意思?没法做个正常人?”
“自闭症本来就让他比平常人更难融入社会……”
“可他不是好很多了吗?”王一其红着眼打断医生,其实他何尝不知道从此以后周恒的路会比一般人难走,但此刻亲耳听到一个来自医生的答案,他还是慌了:“在家里他跟我们……跟西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一其,你听我说。”夏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因为有西安和小莉在,孩子才出现了好转的迹象。但现在你看……所以,这等于是把他打回了原型,甚至更糟糕。以及,他刚来的时候……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即使是他模模糊糊时说的话,都不像是他现在这个年纪会说的话。”
“周恒今年十六岁了,也很聪明,对吧。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个地方这么小,哪家孩子的情况不是透明的?更何况西安那么疼他,周恒每年的考试成绩、得奖情况他都会跟我们说。孩子也的确是争气,连拿好几届奥数竞赛的第一名。听说,已经有外省的什么大学要来找他谈高中毕业后志愿的事情了……”
“夏医生,您到底想说什么?”王一其越听越心慌,只能再一次打断夏飞。
“我是想说,他被送进来的时候,说的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
“例如呢?”
“我听了一些,没听全。但他重复且结结巴巴说了小兵人、要回去和爸爸妈妈玩积木这两个信息。其次是他的语气。他现在是十六岁,我们平常见他,行为举止各方面也是大孩子的样子。但就是在刚才,他的模样,分明是几岁孩童的形态。”
“……不会是假装的吗?”
“假装不了。”夏飞又把眼镜挂上鼻梁,看着王一其:“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我就是觉得,这不是假装的。他真的是幼儿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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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飞的谈话,让王一其的心越来越沉重——不过相比于沉重,他想,他现在害怕的情绪更多一些。
刘立杰的家庭背景已经被查出来了。他不是本地人,去年刚搬过来的。而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亲手把母亲生生打死,最后,更是目睹了父亲从十七楼的阳台一跃而下的情景。
多年的侦查经验,让王一其几乎在知道刘立杰的家庭背景的同时,就猜出了刘立杰为什么偏偏要对西安下那么毒的手——或许在刘立杰的眼里,每个父亲都是该死的。
而少时的经历,扭曲了刘立杰的心理。他在杀了西安和陈莉后,还把一旁的周恒带了回去,继续对周恒实施暴力行为。
但那个传闻——那个是周恒给刘立杰开门的那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叔叔。”周恒一声虚弱的叫唤把王一其的思绪拉了回来。王一其忙抬起头,对上了周恒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一滩死水。
“在。”王一其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哑了。他轻轻清了清嗓子。
“我爸爸……”周恒嘴动了一下,“我妈妈……他们在哪?我怎么在这里?”
王一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只懂抓贼抓凶手。
“我想回家。”等不到一句应答的周恒,又说了一句。而正是这句话,彻底让王一其崩溃。
王一其连忙低下头,滚烫的眼泪不断从眼眶冲出来。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不断剧烈抖动。他抬起手,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怕吓着周恒。
他只觉得痛苦,只觉得绝望。可他不知道该拿这些痛苦和绝望怎么办。
白西安多好的一个人……白西安是他的朋友,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
他是个警察,是个警察。保护居民安全是他的职责,保护白西安、保护白西安一家人,更是他在成为警察的第一天,就给自己下的命令。
可是现在……你看现在。
王一其突然觉得肩膀被轻轻拍了下。这下肩膀拍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轻飘飘的。可就这一拍,更是把硬撑着王一其的那股气给彻底拍散了。
“王叔叔,不哭。”周恒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王叔叔,我想回家。”周恒看着抬起头的、面容悲伤的王一其,又重复了一遍。
王一其抬起两只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他叹了口气:“可那已经是……情况特殊,你暂时不能回去。”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下个月吧……最早是下个月。”
“行。”周恒回答,“我等……下个月,我等。”
王一其看着周恒,看了很久,都不出声。
周恒很敏感,也很敏锐。他立刻出声问道:“怎么?”
“噢……没,没有。”王一其闪烁其词,手脚突然不知道往哪里放。
“王叔叔,”周恒叫住王一其,“您说。”
王一其张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周恒看了王一其很久,眼睛眨了眨,又开口道:“您……您是不是想问……想问那些记者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一其静静看着周恒,良久,他叹了口气。
周恒认真看着王一其,强忍着内心的颤抖,慢慢说道:“我爸,我妈现在到底在哪里?还有什么传言……我根本不知道……”
“你认识他吗?”
周恒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王一其,仿佛王一其问的问题荒唐至极。
“……你认识他吗?”王一其两只前臂搭在大腿上,上身佝着,双手刚好在周恒的病床下方。他暗中来回搓着双手,越搓越大力。
“我不……”周恒并不躲避王一其的视线,反而定定看着王一其:“我不认识他!”
“王叔叔,你是相信了那些人说的话了吗?”
王一其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他觉得后背那个老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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