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传来柜子搬动的声音。石颀隐隐约约跟他说了句话,大概是床尾柜里没找见药。罗彬瀚随口答应了,还在继续想明天的事。他的卧室里并没放什么危险品,石颀也不是那种会乱翻乱看的人,起码不会比俞晓绒更轻蔑他的隐私权了。不过提起俞晓绒,这件事有点奇怪:李理究竟是用什么理由把俞晓绒引走的?除了他以外,俞晓绒在本地没有什么熟人,有什么消息能让她一连出门好几个小时,甚至还带上了菲娜?那可不是一只能随便牵出去遛的宠物啊。难道李理是用他的名义叫俞晓绒这样做的?
他有点想打开手机跟李理问一声,可又不太愿意主动联系她。说到底他确实是有点恼她。这家伙先石知情不报,接着又派了那么个老头来对他软硬兼施,最后则玩了一手金蝉脱壳。这里头有哪点像是朋友该做的事?他还以为他们好歹是患难之交了。不过这也可能是他在自作多情——公平来讲,真正遇到麻烦的人只有他。周温行从来就没表示过自己要对付李理,而这个星球的毁灭其实又只是个虚假的恫吓。从李理的立场看,她完全就是在陪着他这个一无所知的傻瓜胡闹。所以,归根结底,最可恶的家伙还得是周雨。
明天,他要再去洞云路206号,带着装卡片的匣子一起去,以防某些人拿到笔记本后就翻脸不认人。那匣子自从开启后就没法再锁牢了,全靠他用旧衣服割的布条捆着。这样处理其实并不稳妥,他最好是再把它封结实点……
罗彬瀚忽然从思绪里回过了神。他感觉周围的环境有点不对劲。卧室那头已经安静得太久了。
“石颀?”他高叫了一声,足以让整个公寓最远的地方都听见,“你还在找药吗?”
无人应答。罗彬瀚站起来朝卧室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脚步。他心里再三对自己说不可能,理智却叫他转身回到茶几前,用钥匙打开底部抽屉的锁,重新拿出挂袋里的弯刀。他掣刀在手,把雪亮的刃身藏在袖底下,然后侧身蹑步走向卧室的门边。房门半掩着,里头光线昏暗,似乎拉上了窗帘。
他本想再叫石颀几声,却被门后透出的某种异氛阻住了。一个朦胧而恐怖的意象突然浮现在他脑中:石颀正埋头翻找柜子,床底猛然钻出一只浑身火烟的怪异野兽,扑上去咬断了她的喉咙。但是这真的不可能,周温行已经死了,而且他之前也检查过卧室。
你真的那么确定吗?有个阴险诡秘的声音在他心里悄问,听着就像他想象中的赤拉滨。这个人敢主动去见周雨,说明他知道某种进入梦境的方法,也相当了解周雨的作风,他能否瞒过李理潜入他的家中呢?现在就藏身于他的卧室里?
罗彬瀚潜到了门后。他俯身往屋内观察,只见石颀背对着门,静静坐在床边。房内的窗帘果然全都拉下来了,因此室内像晚上八九点钟那么暗。可是他仍然看得很清楚,石颀身上没有血迹或伤痕,肩膀的线条正随着呼吸而稳定地起伏。她正低头看某样东西,心情还很好,双脚轻轻敲打着地板,身体时不时左右微晃一下。
他松了口气,可仍然疑虑未消。“石颀。”他轻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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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颀轻快地应了一声,但没回头看他。
“你找到药了吗?”
“药?”
罗彬瀚刚放松的手臂又僵住了。他悄悄踏进房间,用正常的声音说:“对,你不是进来找药的吗?柜子里有吗?”
“柜子……不在柜子里……”
他已经走到床尾。石颀还在像小孩子那样低声咕哝着。他瞥见床尾处的柜门没关严,估计石颀已经打开过。他又继续往前走,越过石颀的肩膀望见她胸前有东西在发光。那是种冰冷空蒙的幽光,不时如雾般漂移变幻。他不由变了脸色,大步跨上前扳住石颀的肩头。
石颀回过头看他。她脸上竟然有两行泪痕,同时却又在笑。那不是正常人的微笑,而是天真乃至于痴迷的神态,只有孩童、傻子和醉酒的人才会有的表情。罗彬瀚惊愕地望着她,见她抬起手指凑到他面前。“你看看,”她高兴地笑着说,“它在发光呢!”
罗彬瀚低头去瞧。在她指尖抓着一只臃肿而古怪的发光物体;它通体都是半透明的蓝绿色,仿佛表皮底下灌满流动的浆水;身躯没有五官与须足的细节,只是根鼓鼓的圆条上长了四只大小相近的翅膀,很像是某种用树脂胶做出来的简约蝴蝶饰品。可它是活的,正在石颀指尖笨拙呆板地挣扎;这东西浑身上下连一点尖利的地方都没有,因此也分毫奈何不了石颀,只是不断闪烁幽光,仿佛正呆呆地喘着粗气。
石颀用指头捏一捏它,又开心地笑了,笑声既清脆又急促,甚至带着点癫狂的尖利,完全和玩闹中尽情叫嚷的小孩子一样。“你看看它,”她心满意足地说,“多漂亮!我拿去给妈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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