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贴花花,说话间,一九年的春节临近了。家家户户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点零钱找人写一两幅对联,以博得来年的好兆头。
说起贴对联,老甲的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每逢二十早上,按照往年的惯例,老甲的总会吃上一次白面糊糊,快过年了,总要给娃儿们弄点不划拉嗓子的东西。这一天,老甲的媳妇也不再刷碗,她知道,这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间。
栅栏门的两边的木板上早已经被老甲的擦得发亮。光滑得能照出人影。路过的人都说这比木匠王效仁家上了油漆的家具更光亮。
老甲的没有剩饭的习惯,平日里无论吃什么,他总要把碗收拾得干干净净,如有顽固的饭粒不肯随波逐流,他也会用粗壮的手指将它颗粒归仓。不过,一年中腊月二十这一天是个例外。每逢这一天,他总会剩下一点点饭。家里人都已经习惯,只要不用管,干啥都行呢。老甲的媳妇也成了甩手掌柜,吃过饭便来到院子了看着孩子们玩耍。大家都不去管他,也不去看他,家里人都知道,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父亲绝对是出于好心,虽有好奇心,但也无人询问,就当这是父亲的一个秘密。不过也有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守良媳妇伺机窥视这一切。观察了好几年,都没有发现有特别的地方,她一直认为是自己观察的不够仔细。有一年,自己在老甲的后面偷偷看的时候被女儿拽了出来,这可惹恼了兰香,脱下鞋子就是一顿乱摔……老甲的发现后也只是扭头朝她笑了笑,好像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几年后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今年对老甲的来说可是个高兴年,进入腊月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嘞。守良媳妇又怀孕了,这马上要生了,看着表现应该是个男孩儿嘞。酸儿辣女嘛,他想着守良媳妇爱吃酸的表现,男孩儿,嗨,想想都让人兴奋嘞,老甲的时常想。
和老甲的兴奋相比,守良媳妇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开心,也许只有她知道内心里藏满了焦躁。自从怀孕以来,她总想吃点辣椒,老人们常说“酸儿辣女”这要再是个妮儿,可咋办了?她压制着自己的吃辣的欲望,每次嘴馋的时候总给老甲的夫妇念叨着,想吃点酸的……嘴上的酸无法压制着肚子里的辣,不止一次,自己偷偷跑到菜地里摘上几个朝天椒,一股脑地放进嘴巴里嚼碎,瞬间舌头的麻木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一阵汗都随即滴落下来,她站在菜地里一动不动,体味着说不清的感觉。
待一身汗落下,心也恢复到原来位置,内心又开始充满了焦虑与自责,她对着自己脸上狠狠抽一下,竟然不疼,她感觉这是个幻觉,慢慢地她开始质疑“酸儿辣女”那句话。那都是唬人的玩意儿。
口味永远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排斥脑袋就越想,每天都生活在纠结当中,自己偷偷栽在墙角的朝天椒已经结了果实,也被她一把连根拔起。前边已经两个女儿了,这次……她不敢去想。她比家中的任何人都渴望着男孩的出生。这将决定这自己的家庭地位嘞。戏台上不是说自古帝王不是如此吗,母凭子贵。
就在这样的焦躁不安中等来的预产期,她自己偷摸着用了不少偏方,问遍了邻村几个“有眼儿”的大仙,祈求着自己得到一个男孩儿。
二十的深夜,老甲的一家人一场忙活,守才、守余推着板车去邻村接接生婆还没有回来,守喜媳妇和老甲的媳妇在家里烧热水。老甲的在胡同口转来转去。
屋内床上的守良媳妇兰香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窗台上的煤油灯也没人去剪掉硕大的灯芯,一阵阵煤油味从玻璃罩中腾升,弥漫了整间屋子。
来啦来啦——守才守余没进门就开始喊。接生婆刚进门,屋内就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哇——哇——哇,恭喜了,男孩儿,接生婆处理过后双手抱着孩子递给老甲的夫妇。老家的满脸的皱纹瞬间撑开了,像一朵怒放的鲜花。筋疲力尽的像是获得新生,浑身充满了劲儿,自己强撑这床坐了起来,满意地看着一屋子人。十个月的纠结,正式画上了句号,她明白,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将要开始了,她看着端水进来的守喜媳妇锦程心想。
老甲的家第一个男孩出生了,全家人淹没在幸福快乐当中。新年将至,又填新喜,这足以给平凡的人家增添不少喜庆和乐趣。
一九年,注定是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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