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进院两个陌生人。
“大家欢迎接客人光临”。朱茂队长喊着鼓起掌来,社员随着鼓掌,两位客人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许多漠”。
“我是李良贵”。
不知是谁在下面小声接了一句:“嗨!今天伙食错不了呀,李连贵大饼和啤酒冒漠都上来啦”,那位岁数大的只是赔笑,年轻的笑着开了腔:
“我这个李良贵不能和那个李连贵相提并论,我可是忠心于无限的哈,今天我们来,是一起和大家吃忆苦饭的”。
说到此,他走到石汉、朱雪倩面前依依握手。下面响起了全体社员的掌声。有人递过来了菜团子。两个蹲点的每人拣了一个,几口吃掉了。
那喂马的饲养员孙小脚子,白发苍苍,他壳打着烟袋锅,在人群里嘀咕:“且那我给东街王文禄家打工时,那是秫米干饭,盐豆子管够造”!孙队长瞅瞅爹。这时,有社员又送给两位客人两个菜团子,许多漠接过来对大家讲:
“忆苦思甜搞得很好,还要搞好文化生活学习,排练节目学跳忠字舞……下次来我们来希望你们被选为先进的生产队的。生产队要在经济方面给与支持”。
孙庆文队长为难了:“现在红布红纸脱销了”……
会后。朱茂队长和石汉,朱雪倩两人商量:“我看,这去区里学跳舞,就派石溪竹、雪娇两个高小学生充数去吧,队里还节省两个劳动力。红布,就去城里商店买,顺便再买点红纸,把生产队装点一下都见见红”。两个青年答应去办了。
李雁秋打开旧柜子,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只有一个披风,一面红一面绿,尚可。她展开看了看,放在一边,将包裹送回柜中,她在想:春风很大,披上它或许挡点风。她拿起披风跑出家门,在村大队部门前,站住了,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脸上浮现出委屈难过的神色。
只见石溪竹、朱雪娇俩人,身着整齐的草绿上衣、兰裤子,佩带红袖标,相敬如宾,从三队院里走出来,走向大队的汽车,互相谦让着上了汽车。汽车上插满了彩旗,锣鼓声威。朱雪娇见车上已有来自别的生产小队同学,忙打招呼:“初建涛、姜艳也来啦!”姜艳笑了点头。
“是啊”,初建涛一副骄傲的神态:“代表二队。怎么,我们不是一个队的就不能挨着你坐了吗,四小队的还没来呀”?朱雪娇转身回头召唤:
“石溪竹,来呀,坐前面,这儿灰尘少点”。
“你坐吧,我坐这儿挺好的”,石溪竹客气回话。
四个生产小队参加学习班的代表来齐了,车开动了。初建涛从兜里捧出瓜籽,热情地让朱雪娇吃,同时也召唤石溪竹:“大书生,来吃瓜籽”。
“不不,你们吃吧”,石溪竹斯文礼让后,将视线投向那旋转的绿树青山之中。初建涛高谈阔论着,他将自己如何跟姐姐去北京,讲给朱雪娇听:
“那北海公园美……还有地下宫殿……我还看见了一个什么皇帝上吊用过的歪脖树……”朱雪娇回话:
“我姐就去过一次”
车,已没了踪影,李雁秋手拈着披风的一角低头站在大树旁,此刻,有一只柔软细长的娇手,放在了她圆润的肩上:“车不是没影子了吗”,赵月环出现在她身后,并拉过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好漂亮的披风”!李雁秋回过头来:
“是嫦娥呀”,赵月环听了这话叹息道:
“要是嫦娥那就好了。你却比我还想不开,我常听爸爸讲,卑贱者聪明,高贵者愚蠢,僬僬者易污,侥侥者易折,人生得既是失,失便是得,何必强求。父亲过去可谓一手遮天,现在如何了,扫街别人帮干都不允许。你看我披上披风,漂亮不”?
“你长的本来就象古代的小姐,这会儿更象了”。
“嘘”,赵月环堵住了李雁秋的嘴:
“可不能这么说,那我也要倒霉了”。
……
市工人俱乐部里,大会盛况。台上一位主持人在讲话:“战友们学习班,就要结束了,各区县的代表团体,都将满载而归。我们在此组织了这场告别文艺晚会,群策群力……”
一阵掌声后,报幕员走上场:
“小提琴演奏曲: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钢琴伴奏,演奏者,石溪竹”。
在掌声中,石溪竹走上场,向伴奏者行了礼然后向观众深施一礼。端琴搭弓,深沉悠扬的琴声轻缓缓的飘来,轻落悲楚,全场鸦雀无声。结束后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小孩演奏得多好哇!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报幕员无奈把他迎回来。接着演奏的是:金色的炉台。
观众席上,朱雪娇和初建涛相持一笑。待琴声一落,朱雪娇手捧一束鲜花儿快步上台去,与此同时,从另一侧也走上来了一位捧着鲜花儿的姑娘。
正在振臂鼓掌的初建涛怔住了。当俩位姑娘同时走到石溪竹面前时,几乎是同时把花献给石溪竹。并且,几乎是同时说了一句:“石溪竹……”石溪竹也怔住了:谁是婷婷?谁是雪娇?两个姑娘也惊呆了:谁是我?我是谁?
不知所措的石溪竹,自知是在舞台上。没思考的时间,他忙接过两束鲜花儿,向观众晃动致意,谢场之后快速跑台下来,才冷静想起,是可以用服装区别的。
月亮恬静地攀升天空。石溪竹漫步于树阴下,自觉心跳得好厉害,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我要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就谁也不会知道了。她们俩个,就连衣服都是一色的,仅款式有微妙之差。简直就是一个人的分身术之结果。为什么,她俩甚至对着装的喜好都相同呢!难道我日思夜想了好几年的毕玉婷,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了吗?只可惜是相遇在这快节奏的会场上……
招待所21号房间里。朱雪娇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本夹子当扇子在一个劲的扇凉风,其实并不热,她也是在想问题。额头上的秀发迎风忽闪。初建涛进来约她出去,俩人便来到阳台上谈起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她太象你了,简直就是你,我肯定是分不开谁了。服装一样,这个好解释,现在时兴穿草绿仿军服了,只是你俩这长相令人不解”。朱雪娇接话茬儿:
“如果她是我,那我是谁?她大概就是他常念叨的,那故乡同院的毕玉婷吧”。
“噢”,初建涛想起几年前的龙冈之火:“他说是到冈上望故乡,原来就是在想念她呀!嗨,真是个怜香惜玉的小家伙啊”。
他们正谈着,走来了毕玉婷,此刻,她换了一套裙装:上身着藕荷色淡兰花上衣,下身着黑色、下摆很大的裙子。修长的身材,在阳台的灯光照耀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她微笑着:
“请问,你们是向阳区的吧”?
“我们是西陵区……啊对,现在是叫向阳区的了。”朱雪娇转身相视,俩个姑娘都甜蜜地笑了,雪娇的态度十分友好:
”我还以为我是在大镜子前面呢?”
“同感。我是石溪竹的亲戚,我要见见他”。
“哎呀,他出去了。晚饭都没吃就走了,他说是去寻找过去的一个什么梦”。
“噢”,毕玉婷若有所思。片刻,她用真诚的表情直视着朱雪娇:“请问你叫什么名”?
“我叫朱雪娇”。
“好名字!如果他回来了,请让他到501号房间找我,拜托了”。
“好的”。
石溪竹低头前行于招待所花坛边,险些撞到一张长椅上,惊动了靠在椅子上沉思的一位,颇具风韵的白领少妇,石溪竹仔细打量:只见她身着深兰色外套,露出白衬衫的大翻领,看上去是那么得体,气质可见是个女干部。
此刻,她也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打量石溪竹,笑着说:
“你就是刚才的那位小琴师”,石溪竹显出不解之神色,那位女士继续说:
“如果没错的话,你叫石溪竹是吧”,她微笑了。石溪竹不解地打量她,她明白石溪竹的意思了:
“就你这么大我也拉小提琴了,那还是在建国前”。石溪竹听了,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份敬意和亲切之感。向她行了个礼:
“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你就叫我姐吧。来,我们坐下谈谈好吗”。
石溪竹顺从地坐下来,并且主动提出问题:
“姐姐,您怎么还能拉着小提琴呢”?
“我出生于教师家庭呀”,石溪竹兴奋接话:
“是这样,我的爸爸也是教师,是市里有名的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呢……我立志成为一个对祖国有用之才”。
“好兄弟理想,有志气”,她拍了一下他的肩:“如果每个人都放弃了理想抱负了,人人都在麻木不仁,会什么样呢”。
“我会好好做人的”。
她淡然一笑:“你年纪还小,和你谈这些为时早了点,学好文化课”。
她含笑将刚削好的苹果递给石溪竹,接下来仰望星空:
“有时候人,死去不是结束,活着不等于存在,辉煌不一定有价值,失败未必就无真理”。姐弟俩交谈了良久,才分手。临别前,石溪竹问:
“姐,我们还会见面吗”,她含笑点头……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石溪竹兴奋地低声哼着歌,推门进了自己住的房间,已躺下了的初建涛坐起来:
“啥事这样高兴,你去哪儿了?看来是让你碰上好运了,算是来着了。501房间有个和朱雪娇生得一模一样的娇小姐,约你出去一趟呢。却没想到你这家伙竟干到了半夜一点钟回来,可惜了姑娘的一片芳心”。
原来毕玉婷住501!石溪竹转身推门出去,穿走廊顺楼梯往上跑,直奔五楼,找到了501门前,见门上面的亮子玻璃窗里边,已经一片漆黑了,周围都是这样的肃静,他不敢再弄出什么动静,可是,又十分想念毕玉婷,想要好好看一看她,好好说一说话却不能了,这毕竟是女生宿舍。他轻轻抚拭着门框:虽然她二人有同一张可爱的面容,知我者并不是一样的,好在还有明天。
次日黎明前,别人还在熟睡,毕玉婷心中有事早已起来了,其实她一夜沒合眼在等待着他,她迷惑不解:为什么昨天晚上石溪竹不来见我?难道一切都已不是从前了,或者,那位与我同模样的姑娘已于他心中替代了我?不会!我是他的老友,是不可替代的。她正在遐想,忽然门被敲得作响:
“紧急通知车已发动,马上上车”!
毕玉婷紧忙坐起……她不得不随着本区的队员们涌下楼来,在第二楼梯口处她停住了脚步,望着石溪竹房间的走廊,她对一个头目说:”我在这里找一个亲属说几句话再走行吗”?
“不是你一个人要有组织纪律”!
毕玉婷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是黑兰色,再看看通向石溪竹房间的走廊灯光明亮,却依然静悄悄。楼下的汽车喇叭在“笛笛”鸣叫,呼唤着未上车的人们,她面对那走廊默语:石溪竹哥,再见了!
天大亮了。石溪竹起床未洗漱便蹬上楼梯,迎面遇见了朱雪娇,他略点头,问了一声“早上好”,便急匆匆上行,朱雪娇好像有话要说,可回头见他已上了楼梯,这时初建涛到了朱雪娇身边。
石溪竹来到501房间,敲门无回应,便推开门看去,见屋子里空空如野,顿感孤独寂寞,自责昨日睡得晚,今晨不能早起。这时一位服务员进来拖地了,石溪竹问津,她告诉他:“好像喊什么区的集合,现在都改名了,叫向阳啊红卫的,我也不知道原名叫什么区了”。
学习回家的路上。卡车厢里。朱雪娇和石溪竹坐在了一起,石溪竹闷闷不乐,心里暗想:孩子一切只有随从着大人的,大人们又都在听任谁的呢?
朱雪娇总想把他的情绪调上来,找话和他说:“几年前你就说我象这个毕婷婷,但人长大了,摸样会差开的,为什么我还和她雷同撞脸呢,你说”?
“都是太平洋西海岸的亚种吗,共同血脉,未免有巧合”。朱雪娇侧过身来:
“这几年来,我们心心相印,你是不是在拿我当她”?
“这,怎么说呢,她就是她,你就是你啊,不能相互代替的”。
“昨晚你去哪了,真的是没有找到她”?
“我遇到了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因和她谈得太久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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