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竹一把一把地开着眼泪:妈妈,还有一切熟人们,我走了。他聆听着婷婷的歌声渐渐声暗,望着院内的树梢,看大公府渐渐远去,他觉得听不见毕玉婷的歌声了。但在他的灵魂深处却永久地印迹着一湾莲湖之水。在那莲花似锦的湖面上,那只小船上,毕玉婷的歌声却依然飘荡着,或说是永久在歌唱……
突然,石溪竹发现,“大公府”树梢上飞起十来几只喜鹊,盘旋于上空:
“啊,是我那个蝴蝶风筝,从我们家飞起来啦”!
“傻孩子”,石成雨苦笑道:“那不再是我们的家了,我是个穷教书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一生游走奔波,马上就是我们的归宿了”。
看着远远的风筝,石溪竹叨念着:“这一定是毕玉婷在放风筝送我们了,让风筝替她看我们,它飞得愈来愈高,啊,怎么了”?
突然,那风筝摇晃了几下,顺风向远处落去……
“啊呀”,石溪竹不由得要站起身,车体颠簸了两下,他才醒悟到自己的处境,他多么想把风筝找回来,再亲手送还给毕玉婷呀!
他想做的事情就多了。然而,这弱小的年龄,根本不可能付诸实现,正是因为自己乱来,妈妈故去了。愿天下所有的妈妈们都幸福活着,他在想着。
施秉怡快步攀蹬到北岗子高处,被拌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两株白杨树拐子立在那里,还有被浇水的痕迹,她略扶植一下。此刻她顾不上什么、只是暗自为石成雨送行。
只见坡下的小路上,两挂大车缓缓行进着,突然“哗啦”一声,一摞花盆从车上塌落地上,被摔得粉碎。一会儿,又掉下来一本厚厚的书,在清风中瞬间乱翻过了数十页……她连连摇头:“短暂的徘徊的人生,又怎能奈何得了哇!石成雨呀,是不是我们的人生经历已画上了句号,到此全部结束了呢?人生短暂太可怜了!比翼鸟、并蒂莲、两只蝴蝶都不是人,来世,我,还要不要再托生为人呢”?
秉怡大夫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挂大车走远,那个家庭就这样的消逝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是你建议石成雨再一次走的”?身后传来赵云凤的声音。秉怡这才转过头来,只见赵云凤、柳振发两人,还带来了两个随从,她睥睨说道:
“噢,是你们俩呀,也来为石老师送行了?”
“屁,沒想到他丧事办得这么快草草了事”!
“既然二位这样热忱,就应该追吧!笔杆子粗肥细了吧,秀才遇见当兵的了,还是离开这个地儿你们寸步难行了啊!”赵云凤似乎不在乎的样子:
“说够了吧”。
“没有,别忘了古训,善有善报,留芳千古”。
听了秉怡这么说,那柳振发、赵云凤俩人显出得意的神态,心里美滋滋的:“谁也活不过百年。”
“赵云凤,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节外生枝走漏了风声,就是你的妻子周小舟说出来的,周老师她还告诉我,她已下了决心不再与狼为伍了。这个时候,倒叫我想起了孟轲的一句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叛之’”。
两个人被秉怡斥责得没了词儿,柳振发反倒对赵云凤有了看法:原来石家得到的信儿,是你赵云凤泄露的!于是他俩相互间没了共同语言。
两人向回走突然发现,有一个浓眉大眼且蓬头垢面黑脸肤的小伙子,朝着大路石成雨老师的方向跪着……
这个小伙子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大路远方,他是在回忆一件往事:
教室里一群学生围着他,耻笑和责骂他“偷大饼子吃,真缺德啊,你的外号就叫偷大饼子了”。一个仅岁的小男孩儿的脸一红一白的,自觉无地缝可钻了。就在这时,石成雨老师进来了:
“同学们都回自己座位上。同学们,你们知道吗?他六岁时母亲身体不好,只为孩子自己长期温饱不济过世了,他没有妈了。他是外村来莲湖小学念书的,经常饿着肚子要走来五里地上学,你们说我们应不应该帮助他”?
“应该”,随着同学们的回答声,几个不一样颜色,大小不整的大饼子、摆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止不住痛哭起来……
放学以后。石老师又找到他谈:“孩子,以后可不要再偷了,饿了就找我,懂了吗”?
后来石老师通过家访,和他的继母进行了一次长谈,使他的继母也改变了对孩子的态度……
赵、柳二人经过他身边甩怪话:“你这小子也是在送那个着凉的”?
黑脸小伙子“噌”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了柳振发:
“你再说一句,我就揍死你!告诉你,我就是来暗中护卫石老师的!
赵云凤听了往后退,他满以为柳振发和带来的两个随从会上前护卫他的,而柳振发以为随从会上前保护自己,便挺着大架嚷着:“你好大胆子!”结果挨了一拳。
“这拳算我替石老师的,下一拳……”此刻四个人都应声躲开奔向村里。黑脸小伙子冲赵云凤喊:“赵老师,你原本我以为挺好的我尊重你,后来我和刘世伟闹冲突,就因为他是刘社长的儿子,你就把罪过全推到我的身上,逼得我念不成书了”!赵、柳等四人快步跑开,一路责备两个随从:“你俩狗屁不是,怎么不出手呢”!民兵犟嘴:
“这玩仍,于情于理人家都是对的……”赵云凤告诉柳振发:
“选择下属人选择打手,有脑汁的人不能用”……
禹阳市内的一角,丁洁从一棚户人家走出来,买菜回来的姨娘拦住丁洁:
“洁,你怎么起床了,这是往哪去呀?快听姨娘的话,回屋去!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呢。你妈妈再三嘱咐我,要让你多住些日子,我没待好你呀?快回屋去”,丁洁被推回屋里。
“大公府”大院平静下来了。东厢老人在大门口墙下晒太阳,丁家丁运面对着那房门内的对开扇,西面扇板背面,直盯着石溪竹用粉笔画的那个小人。
石家故居空房里,毕玉婷一声不响独自坐在书桌旁,桌边有石溪竹留下的泥人,和铺开的几篇纸,放着一支水笔。那张纸上写着一首词:
鹊桥仙风筝
精工巧手
绢竹天上
潜载谁魂高傲?
突来龙卷鸾风急,
筝断落、
顿失声哨。
……
这只是毕玉婷写的鹊桥仙一词的上半阕。
此刻。从大门外冲进院内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姑娘,她就是丁洁!
丁洁见院内地面上的一些残留碎片,便从地上抓起一张看去:“词牌子”,于是忙冲向台阶,直奔石家居住过的西间……
“我姐姐回来啦”!丁运喊起来。
听到这喊声,毕玉婷起身忙迎上前去。只见丁洁站在地中间抱头转身喊道:
“这是怎么了,石浩哥,你在哪儿呀”!
屋子四周空洞洞的,只剩下了四壁一些张贴上去的纸张:“石成雨禹阳县甲等优秀文教工作者奖状”、“苏琪猫图”、“无线电原理图”……她急切地希望能最后找到石浩的一点蛛丝马迹。从里间到外间查看,终于在墙缝里找到一个纸团,忙打开细看,真的是石浩的笔体:
能分贵贱已千年,
看法却有不同观。
花美不分园内外,
松青不择冬夏天。
南方野生仙人掌,
移到北方入花园。
不是因为栽盆里,
而是因人见识偏!
丁洁心领神会:这是愤世嫉俗的呐喊。我读懂了你诗中的暗喻,然而,我们的希望又在哪儿呀?
毕玉婷怀念石溪竹,她想起他在北冈子上说过的话:“你爱吃水果,我长大了在这里为你建一个大果园……这两棵小白杨,一棵是你、一棵是我,你一定要载活它们呀……”
从此后,她天天去为白杨树拐浇水。两株小白杨终于长出了叶子,长高了、长粗了。这两棵白杨树已超过了她几倍高,时光也使她由孩童长成了少女的雏型,出落得更漂亮。一天她在石溪竹旧居做功课,查找资料,在一本旧书中找到了,她几年前没有写完的那首鹊桥仙风筝词,旧景重现,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石溪竹一定是生得很高了吧,变成一个更聪明、更英俊的少年了吧!想到这,她的脸不知不觉有些红了。她更加想念他,于是提笔补写完了鹊桥仙下阙:
鹊桥仙风筝
精工巧手,
绢竹天上,
潜载谁魂高傲。
突来龙卷乱风急,
筝断落、顿失声哨。
没完泪水,
缠绵眷恋,
这里春春远眺。
都说有灵再相通,
童年逝,终难得到。
毕玉婷写完了这首词,被悄悄走来的丁洁看见了,她凄凉地说:
“好个童年逝啊,你知道吗?还会有青年逝、老年逝……词写得是不错。不怪是石老师调教出来的公府书童”……
过了两个月后的一天。毕玉婷来丁洁姐姐房间,小姑娘发现大姑娘怪怪的。大姑娘看明白了,便注视着毕玉婷讲道:“姐姐我也快离开这个院要去嫁人了,你看我的耳环好看吗”?
“怎么会是两样的?一配金环、一配玉呀”,玉婷问。
“啊,一配金环一配玉,你知道吗,这玉嵌是石浩哥送给我的,石家人虽然皆为人中龙凤,又怎奈何无天作之合呢。”。
丁洁深情地从桌上抓起笔在另一页纸上写下了:
双耳情
无缘却要比邻生,
有缘何必不相逢。
一配金环一配玉,
是否同觉嵌眼疼?
对言谁都没有口,
对听谁都难出声。
风流还能几十载,
青云合处求永恒!
……
相思苦不是单方面的。孰知石家离开莲湖村今后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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