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虎子被关在村委会的会议室里等待发落,村民们也都饿了一天,都各自回家,不多一会儿,就看到夜幕下影影绰绰的村庄上空飘起一阵炊烟,老老少少蹲在自家院子的硷畔上手里端着大老碗,吃的不亦乐乎,还有部分爱说闲话的庄稼汉端着自家的饭碗,这家门里出,那家门里进,边吃饭边说着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很多人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村长刘高德会怎么处理虎子,茶余饭后这个话题的热度依然没有丝毫凉下来的趋势。这个事情确实让刘高德犯了难,一个孩子犯了错能怎么处置?还有虎子的太姥姥那个快散架的老婆子在那里坐着,要是对虎子做了什么不恰当的处置,那这个老婆子非把村委会给掀翻了不可,难难难,怎么才能做出合理的处置,让虎子家,李玉柱家还有村民都能欣然接受,这个可不容易,他作为一个村长,可不能一碗水端不平,下一届的村长选举马上就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大家接受不了,那村里人的选票可就很是说不准了,要是得罪了村里其他的村民的话,那这个村长肯定是没得当,但是李玉柱家也不能过分的得罪,毕竟老李家在村子里虽然不和谐,但是人多势众,骨头打断连着筋,也占着很大一部分的选票,只有虎子家势弱,但是要是做了什么对虎子不利的处理,那岂不是叫别人说他刘高德恃强凌弱吗?刘高德坐在自家炕上的角桌上,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弊,但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饭吃了一半儿把饭碗丢下,躺在炕上点了根纸烟,腾起的烟雾在空中转着圈圈,似乎是在告诉他这件事情必须得做的圆滑一些,但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我放学回来听说虎子受了难,被关在村委会,也是惊出了一身汗,他做的这件事情,我难辞其咎,包括前段时间写段子骂李玉柱,这些事情虎子算主谋的话,那我至少是个从犯,因为那些字都是我教给虎子的,他是杀人的,那我就是给他递刀子的人,虎子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心里感到十分惭愧,甚至是有种我害了虎子的感觉,他自己孤身一人要承担村子里这么多人的谴责,甚至还有李玉柱家的咒骂,我在家里吃了晚饭之后,就给自己兜里揣了两个馍馍,打算给虎子送去,我爸像是个瘟神一样蹲在炕上,手里端着大老碗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的将碗里的那些稀汤往嘴里倒,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鬼鬼祟祟,在我即将出门的那一刻将我吼住。
“天黑了,你要去哪里?”我爸嘴里还含着饭说道。
“呃,我去看看我爷爷放羊回来了没。”
“不用你看,管你屁事”我爸又露出了那种让我毛骨悚然的表情来,吓得我立刻感觉双腿发软,甚至不自觉的有了一种无耻的尿意,对,你没有想错,我快被吓尿了。在我活过的这十几年里,我爸不曾动过我一个手指头,甚至是连骂我也很少,但是人怕人是不需要暴力的,那是打心眼里害怕,我爸一皱眉头我就感觉到无尽的恐惧,身体也会不自觉的颤抖。
“哦,那我去写作业”我转而向后窑走去,我不敢做出任何违抗他旨意的举动来,哪怕是我深知虎子此时在村委会的会议室里挨饿,我内心对我爸的恐惧远远地战胜了对虎子的愧疚。
“回来,你好好地给爸说说,虎子写的那些字是不是你教给虎子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爸竟然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和,我十分诧异,但我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暴风雨的前夕。
“是”
“你为什么要给他教这些东西?”
“我们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别人不能剥夺”面对我爸的质问,我只能搬出我的老师,我爸对读书人一向是极为尊重的。
“那你知道虎子用你给他教的字去做这些坏事吗?”
“不知道,我只是看他想识字,所以才给他教”其实我是知道虎子用我给他教的字去干这些事的,甚至当时我还犹豫要不要和虎子一起参与,但是现在为了保全我自己,我不得不说我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把你兜里的馍馍拿出来给我”
“哦”我掏出了装在兜里的两个馍馍,尴尬的递到我爸手里,我自认为我装馍馍的时候没人发现,没想到还是没有逃出我爸的火眼金睛。
在问完我之后,我爸又让我妈准备了点饭菜,拿个刚才我揣着的那两个馍馍急匆匆的出了门,正好我爷爷也放羊回来了,一排排雪白的山羊排成长长的队,慢悠悠的从大路上走到羊圈里,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子跑来跑去,我爷爷回来也不说话,照着往常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给奶不够吃的羊羔配奶,而后将不同种类的羊分开在不同的羊圈里,一切似乎游刃有余。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就到我家的窑洞里绕一圈,抽一锅子旱烟,然后坐一会儿,之后才会回自己家里去吃饭,我爷爷是一般不在我家吃饭的,毕竟和我爸分了家,且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为了避免父子之间发生矛盾,他始终保持着一些心里的准绳。
“文文,你爸咧?”我爷爷将烟锅子里的烟渣子啪啪啪的磕到地上,然后问。
“大,厚土去庄里了”没等我回答,我妈就率先的回答了我爷爷。
“哦,那就明天再,今天天也黑了”
“大,找厚土有什么事咧?”
“没什么事,一个大山羊掉到山水窟窿里了,打算叫上厚土一块去吊出来”
“那倒没事,明天再去,今天天黑了,山里坑坑洼洼的,别把人摔了”我妈担忧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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