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前村的公办小学读书,小学的校园坐落在马路边上,四周围着土坯墙,里面还夹杂着石头瓦片,墙根上围着一圈茁壮且笔直的白杨树,教室是十孔石窑,都是用黄灿灿的砂石砌成,在这个黄土漫天而且十分落后的地方来说,已经是相当的恢弘了,普通家户人家是很少有这种一排十孔窑洞的,当然更有象征性的是屹立在校园里那迎风飘扬的国旗,旗台是由三级青砖堆砌起来的,由于年代久远,青砖的棱角已经被坐在上面读书的孩子们溜得失去了棱角,变得光滑,还有无数调皮的孩子在上面刻的字,旗杆生锈的变成了棕黄色,时常往下掉一层层的铁屑,但依然笔直挺拔。
这里只有一到六年级,百十个学生,五个老师,小学毕业了之后就必须到镇上去读书了,我的两个姐姐张凤贤,张凤淑就已经在镇上的中学就读了,镇上离村子里大概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每天班车只跑一个来回,我们这个镇子有个很有气势的名字—蟠龙镇,而我们村子的名字那更是霸气到让人惊悚,叫做杀人坡,相传大宋奸臣潘仁美出逃的时候,就是跑到这里被抓回去的,这也正好对上了夜审潘仁美的典故,当时这里血流成河,死了很多人,故名杀人坡,而我们邻村叫流泪坡,至于有什么典故,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敢肯定,这个村子依然有什么凄凉的故事在里面。
眼看春忙将近,村子里的人们也渐渐的忙碌了起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少了,这个时候,村子里最孤独的人就是虎子了,同龄的孩子都去上学了,只剩他一个人,他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就连平日里打架斗狠的李横、李竖兄弟两也都离开村子到城里去“谋生”了,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拿着他的那些工具叮叮当当的做一些他自己的发明,偶尔也做做坏事,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即使在平时也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耍,但是他最盼望的还是村里孩子们放学回来的那一刻,成群结队的背着破书包从村口涌进来,看着他们打斗嬉闹也是一种消遣。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要是能去读书的话那就太好了,这样也会有自己的同学,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耍,得到大家的认可。他那老不死的外公还是依然那么的慵懒,村里其他的庄稼人已经开始收拾地里的杂草和秸秆,准备耕地,播种,而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耷拉样儿,每天懒洋洋的蹲在村里的阳峁峁上,泡着一杯发苦的茶水,整日的呆在那里,不慌不忙,对生活完全失去了激情。村子里那些爱说闲话的嘴巴又开始传出了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说是虎子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人有种种,地有垄垄”,有虎子外公这样的人,难怪会有跟人跑的女儿,会有虎子这种不务正业的野种。虎子的外公叫做赵富,那些人便又嘲讽着说:“赵富,赵富,成天蹲在阳峁峁上喝茶水能富的起来吗?”虎子的外公也不以为然,任由他们说去,反正别人说闲话,他也不肉疼,这些年来关于他们家的流言和闲话已经够拉两火车了,如今他也如虎子一样,变得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平日里放学一般都是走在最前面,不和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走的,这天放学正好碰到虎子在村口的那个老杏树上躺着,那棵杏树粗大的枝干比虎子的腰肢还要粗,虎子安然的躺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杏树的细枝,嚼了半天,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随之将我喊住,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虎子,内心很是欣喜。
“床前明月光”虎子念了一句
“李白睡得香”我也脱口而出
“觉得不对劲”
“拉了一裤裆”
我应答如流的对上了属于我两的暗号,这是我教给虎子的,作为我两平日里沟通的暗号,虎子很聪明,我给他先教了一遍原著,而后又教改编过得,他听了一遍就记住了,但是他后续的问题就多了起来,诸如李白是谁?他是哪里人?李白躺在床上怎么能看到月光?李白的屋子没有房顶吗?我无心给他解释这些刁钻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几千年前的诗人写下的诗,谁知道李白的房子长什么样,一度我觉得他是个问题少年,懒得给他解释,甚至觉得他特别的无知和可笑,这也使我产生了一阵优越感,一向勇敢坚强的且心灵手巧的虎子其实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有时候我也故意找出一些他根本没有见过的字来刁难他,哈哈大笑的说:“你连这也不知道,愚蠢,我看你别叫虎子了,叫猪仔儿才好听”,虎子看到我嘲笑他,也不生气,也不说什么话,我讲他就听,我不讲他也不勉强。他似乎有无尽的求知欲,但是人又好强,不愿意在我面前委曲求全,我也并非真心实意的教他识字和读诗,这完全是出于调侃,我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优越感而已。
“我有个事得麻烦一下你”,虎子在对完暗号之后开口对我说道
“兄弟有事请吩咐,小弟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那就好说,我还害怕你不帮我呢”虎子似乎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说说说,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前两天我又被李玉柱收拾了一顿,我想出出气”
“你要我去帮你打李玉柱?我的老天爷,打架的事我不在行,而且李玉柱是大人呀,我两个估计被他一手拎一个,扔沟里摔死了,而且我给你说,即使咱两个干过了李玉柱,你说李横、李竖那两个二流子能放的过咱俩个不?他爹挨打了,儿子能不管吗?你忘记去年冬天套兔子的事情了?”,还没等虎子说完,我就急切的说出了这么一长串。
“得得得,又不是叫你打人,你急个啥?我也没想着要一个秀才去舞刀弄枪,我是有个秀才的忙需要你帮”,虎子急忙解释道。
“那就好说,说吧,什么事?”
“我编了个顺口溜,我不会写,你帮我写出来”
“顺口溜?念来听听”,对于虎子能编顺口溜,我觉得有点滑稽,饶有兴趣的说。
“那我念了,你别笑”虎子似乎很心虚,这种识文断字,编故事造曲儿的事他不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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