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个转角处的土峁峁上黄蒿长的极为茂盛,第一列学生陆陆续续的从转角处走了过来,透过那些枯死的黄蒿林子露出了他们的脑袋,有的看起来洋洋洒洒,而有的将书包半挎在肩上耷拉着,看起来萎靡不振,这部分学生一般都是那种学习不带劲,在他们眼里学习就是一种煎熬,还有一种看起来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亢奋的,精力无限,但是他们的心思没有用到学习上,虎子就是这种类型,倒不是说他真的不爱学习,而是他早都认为靠读书来改变命运,对于他来说,无非是天方夜谭,自从他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实学习过,想想也是觉得斐然,记得还在大半年前,虎子对知识还是如饥似渴,总是那么多的问题,当初我还一直因为虎子的无知而窃喜,甚至是虎子在问我问题的时候,还故意的刁难他,可是如今,再也不可能了,随着虎子认识到了知识无法改变他的命运这个问题之后,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知识,也形同虚设,没有了可以显摆之处,我心里的自豪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我甚至到了最后还失去了虎子这个对我忠心的朋友,不管我因为懦弱出卖他多少次,他还是一直那样待我,似乎他就是个疲软的足球,怎么踢,怎么打,他既不反弹,也不会损坏,而受伤的只是那个敲打他的人,最后只能筋疲力尽,毫无脾气的看着他。算下来,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虎子说过话了,我也再没有其他的朋友,内心空虚寂寞,而虎子则是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人的认可,一举扭转了以前的颓势,尽管他在学校也还是经常闯祸,老师看他如土匪盗寇,村民看他如无法无天的孙猴子,可是有一点我是无法质疑的,那就是他相比于以前,得到了更多的朋友,而通过既有的这些朋友,又会拓展出新的朋友,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癌细胞一样,不断的感染着其他的人。
最初他通过了公牛的认可,经过摔跤比赛而加入了公牛的阵营,他们将其命名为“五虎上将”,然后他又通过五虎上将这个团体,渐渐的赢得了村子里一些人的好感,虽然大部分人还是称呼他为野种,但是我能感觉得来,大家走在村子里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原来是鄙夷加反感,而今显然是变的和蔼慈祥了许多,连村子里放牛的队伍都接纳了他,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些在我眼里还没有让我那么在乎,而让我真正痛恨他的是,他竟然分走了我爸对我的爱和关注,我一直觉得我爸爱虎子胜过爱我很多,这不是我空穴来风,故意捏造而加深对虎子的仇恨,而是事实如此,自从我爸和虎子接触多了之后,基本上他就很少关注我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和我爸甚至都没有说话,大概不只是我体会到了这种微妙的感情变化,我爸也感受到了吧,他并不是故意冷落我,而是打心眼里喜欢虎子。对于我爸张厚土这种耿直,清高的性格来说,他不会刻意的在乎我的感受,而虚情假意的对我好,这在正常不过了,他不习惯也不会掩饰,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虎子甚至他连原来的对头,在摔跤场地上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狗熊,都成了好朋友,在上次唱戏的时候,狗熊的憨爸爸肆无忌惮的在众人眼皮底下乱跳的时候,当时没人愿意出面帮助一下,只有虎子冲进去给他解围,因为虎子能在狗熊的身上体会到一些东西,狗熊因为这件事也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在自己辍学之后,还时不时的和虎子有一些交集。
而且在昨天的时候,他恰巧路过水井那里,给秀儿和玉儿解了围,毫无疑问,秀儿和玉儿对他的态度也已经转变了,就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刘政风也听说这昨天的事情之后,对虎子也是释怀了,他真的就像是一个毒瘤,接触到什么,什么就会被感染,当然在喜欢他的人的眼里,他就是一股儿春风,所到之处,绿意盎然。我以为他或许真的是懂得了什么笼络人心的道理,把每一个人都搞的服服帖帖,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我后来渐渐的明白,这也是对他善良和热心的回报而已,什么东西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真心换来的,绝非不是一些谄媚就能做到的。我这种孤僻之人,没有朋友很正常,因为我没有对别人付出真心和热情。
自从公牛去镇上读书之后,“五虎上将”的首领顺其自然的变成了虎子,如今他给这个团体取名叫做“四大天王”了,成员依旧是除了公牛的其他四人,虎子,二狗,狗腿子,还有骡子,四个人时常在一起干一些我日思夜想却没有勇气去干的事情,他们去山水窟窿里探险,去很高的树上掏鸟窝,偷偷地背着父母去水坝里耍水,甚至听他们说,前段时间,虎子都打算去关路山上探索那个诡异的古墓,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去,在我看来,虎子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不去的,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搁浅了他的计划。他们多么有趣而刺激的生活啊,而我呢,过得完全形同机械,早起去学校坐一天,然后回来依旧是坐着,啃读着那些无聊的书本,有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并非是不懂这个道理,大多的知识都来自于现实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不是书本上的之乎者也,但是没办法,我的性格乖戾而内向,我无法融入他们,我在远处清高而又嫌弃的看着他们做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
学校放学之后,需要站队,队伍都是按照年级来分,一个年级站一列,一年级站在最前面,也就是校门口那个地方,在老师们讲完一些废话之后,从一年级开始,每个年级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校门,虎子个子高,站在二年级的最后面,他肯定比我出去的要早,之后到了路上之后,他便偷偷的溜到后面和二狗他们走在一起,而我则相反,六年级是最后出校门的,因为我没有什么队友,所以也不会在路上浪费时间来玩耍,我渐渐的越走越快,从而超越了大部分人,途中我和虎子是有一个交点的,每当我们在这个交点上遇到的时候,他都会看着我,直到我们彼此走过去,而我则低着头,尽量的不去看他。
我走在前面,转过那个转角处的土峁峁之后,我就看到了李横和王在前他们蹲在摔跤场地的一棵树下,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慌张,我害怕他们这些胡作非为的二流子刁难我,我是不可能,也没有勇气和李横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二流子对峙的,我没有虎子那样一个人都敢和他们一群人干的那种拿命的来战斗的勇气。遂打算溜之大吉,我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尽量以最短的时间,走过那段路。
李横似乎是早都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他们统统的都站立了起来,一群十七岁的后生,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这边,嘴角还露着邪笑。
“哎,张厚土家的杂种,虎子那狗日的呢?”李横看着我这边,对着我喊道,他距离我大概还有一二百米的样子。
我装着没听见,继续加快脚步,双脚像是车轮一样,不停地在土路上摩擦,一时间我的后面尘土飞扬。
“喂,老子问你呢,听见没有?”
“别问了,横哥,张厚土家那小子也是个怂货,他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人搭理他,每天他都走在最前面,虎子那野种估计还在后面呢,再等等”王在前对李横说道。
我听到王在前说这话,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我此时离李横他们已经越来越远,他们也不可能追的上来,我走到了前面的一个土坡后面,然后躲在一棵大树底下,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打算对虎子做什么,李横他们针对的不是我,而是虎子,我很高兴,甚至是狂喜。这个夺走我的亲情和友情的人,是时候该被人教训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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