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土地日复一日变得松软,偶尔能够看到破土而出的草芽。
辕门之外十里本是一片荒芜,却不知在何时建造了一座长亭。刘备手持细长的柳枝,举杯痛饮,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湿润,反倒是将要离开中原,返回幽州的公孙瓒,哪怕脸上多了几道伤疤,鬓角里有头发变得银白,依旧兴致盎然,皇帝自知德不配位,禅让于那个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道人,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升官,压下了那讨厌的刘虞一头!
平复兵戈,各安其职。这是顾凡的第一道诏令,其中以华美的言辞感谢了十八路诸侯的义举,但亦通过这道诏令,摆明了立场,天下很大,容得下天子,更容得下诸侯!
放权,意味着整个大汉的分崩离析,可同样意味着新朝在表面上的平和,一如战国之始,天子仍在,诸侯并起。他掀开了最后一层蒙在大汉朝廷脸上的遮羞布!
这不是刘备第一次为别人送行,兖州刺史陶谦陶公祖,被封为兖州侯……除了要在名义上听从新朝调令,他就是兖州最大的王!而且是新朝承认的王!他第一个离开,而后是重伤初愈的孙坚,这头瞎了一只眼的猛虎,斗志昂扬的重返江东!
如今是对刘备颇多照顾的公孙瓒,幽州王,抵御外敌,安稳边界,永享爵位,与国同休!
就连他这个不被关注的平原令,都被封为豫州侯……
有些人得了好处,欣欣然离开。有些人却仍旧在破口大骂,因为他们非但没有好处,还知晓曾经在洛阳城中发生的恐怖,家人被屠杀,财产被抄没,名声被损坏……袁绍袁术兄弟便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与他们休戚相关的韩馥等人,他们依旧陈兵老营!
一只蝴蝶自眼前飞过,刘备回神,春天真的到了!只是昔日里热闹的大营,此时显得有些空荡,哪怕气氛依旧肃杀,可却没有了那份让人心情压抑的感觉,反倒多了一些惶恐!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兵,干净利落的抢过属于自己的军粮,苍老疲惫的面孔上终于多出一抹笑容,只是皱纹太多,破坏了本属于笑的亲和力,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
一只乌鸦不知何时落在地面上,轻啄着地面上刚冒头的草芽,十分警惕的关注着四周。
中军大帐之外,刘备等到袁绍命令,掀开营帐大门走了进去,那个意气风发的袁本初不见了,或许是太多次借酒消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病态,俊美的脸庞上多出一层苍白,鬓角乌黑的头发散乱中偶尔闪烁一抹银白,眼角上的皱纹显现了!
韩馥陪在末座,兀自饮酒。袁术高坐主宾之位,瞥了一眼刘备,继续盯着毫无味道的酒菜,敲打桌面的手指始终未曾停下。因为掌管十八路诸侯的粮草,他地位很高,可同样也很尴尬,因为眼下十八路诸侯死的死走的走,他手中也没有多少粮草了!
见礼过后,袁绍开始以刘备宗亲身份劝说其留下来继续对抗顾凡,而后又说起种种天下变故,似乎接受了现实,开始了新一轮的合纵连横!可他袁绍没有“名声”,没有地盘,不他或许很快便会有地盘,刘备悄悄打量了一眼神情黯然的韩馥,上船容易,下船不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备问道,“盟主,不知左慈道长等人,为何一去不返?”
“战事岂是他们能够参合的?!”袁术轻蔑而阴冷的嘲讽道,“寄希望于他们,呵呵……平白失去战机,让那顾凡小儿分化拉拢,以至于你我陷入如今局面!”
你好坏还有一个官身,可袁绍此时在朝廷大义上已经一无所有了!禅让,不管是否合理合法,可名义上至少能够说的过去,改朝换代了啊!刘备叹息中带着一抹庆幸。
幸亏那些修道之人没有参与进来,否则战事将要发展到何等方向,真是难以预料!若非当初于吉与张衡联手对付张角,破除其阵法,引走其主力,哪怕朱儁和皇甫嵩等人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见得就能将张角怎么样,更别提三公将军尽皆身死军中之事!
袁绍看了看自己的案几,上面雕刻的纹路依旧清晰,强颜欢笑道,“顾凡不也没有出手。”
刘备诧异道,“如此说来,他们的战场在另一个层面?”
“苍天已经死了,没有空间缝隙了。上次左慈道长便曾与我说过,这也是为何他们不敢擅自出手的原因之一,真的会把天给打塌的。他们的角力,或许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有谁图谋天下,只是图谋一个名声,而不顾那令人迷乱心智的权力?你相信吗?!”
“可天子不能涉足仙途,乃是自古以来便有的定律……”
“你说的是天子,不是人皇!”袁绍打断刘备,继续解释道,“大周之前无有天子,哪怕是被史书骂的狗血淋头的纣王,也是一代人皇!人皇,不在老天之下,所以他敢放权吧……”
看着那熟悉的皱起眉头的模样,刘备告罪离开,没有确定自己的立场。军营之外是繁复林立的阵法,谁主动进攻、偷袭、背叛,都将受到阵法的牵制和镇压!所以这场本该在春种之前结束的战争,莫名其妙的延续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顾凡真的想要天下?刘备想起那日宴会之中,左慈谈笑间取出无数鲈鱼,倾倒酒壶倒出无量美酒,介琰在万军攒射之下消失无踪,于吉掐指算尽人心,张衡七星灯接天地伟力划地成江……这种种手段,比书中记载的更加玄幻神奇,这些修道之人也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凡尘俗世的皇权,成了修道之人争霸仙途的棋子?亦或者这只是顾凡的一次恶趣味?
……
皇宫之中,拆了近三分之一宫殿打造而成的祭台,高不足丈,最顶端不过三尺方圆。
没有后宫佳丽的宫廷,此时沉默的让人心底发寒。顾凡身披青色道袍,站在祭台顶端,心中的危机感愈发浓重。他左手握着一条虚幻的金龙,这是属于新朝的国运龙气,连最基本的凝聚成型都困难,可它的存在便说明,新朝最终还是立起来了!顾凡右手拿着一方三寸大小的印章,上面有人对天举刀,有人拔地而起,亦有人沉浮于云海之中!没有刻字的底部,一条金龙张牙舞爪被定格,依稀能够看到他金色的鳞片之间残留着点点殷红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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