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多一箭双雕,既教训了高翔,又向夏猴子宣扬了自己的“神力”,目的达成,在高翔后背猛击一掌,随即揭去他额上的符纸。
“说还是不说?”
哪知高翔已猜出赵三多的用意,见他要“收功”,偏不遂他的意,头依然摇个不停,还故意将舌头伸出来,两眼翻白,犹如恶鬼一般。
“师父,你看他……”夏猴子道。
赵三多以为穴道尚未解开,便又在高翔后背拍了一掌,这一掌却让高翔没有防备,头向前一嗑,嘴巴一合,咬了自己的舌头,满嘴鲜血,着实吓人。
夏猴子只当这便是师父说的“要他生不如死”,道:“小子,还不招吗?”
高翔疼得呲牙咧嘴,心里的怨愤陡增,索性便装疯弄傻起来,喷着一嘴的血沫子唱道:“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来显灵,尔等跪下听真切,朕有旨意下天庭,祝三本是朕的狗,狗咬主人罪不轻……”
夏猴子被弄得五迷三道,不辨真假,两膝一屈竟真的跪了下去。
赵三多暗道,这小子比我还会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收服他,今后或有大用。
“这是天神下凡来指点为师了,你出去掩上门,到院子外头守着。”赵三多支开夏猴子。
听着院门“吱吱呀呀”关上,赵三多对高翔道:“小兄弟,别和我斗法了,快收了神通吧。”
高翔从昨儿到今天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终于逮到个机会发泄出来,哪肯罢休,依旧满口血沫乱飞,唱骂个不停。
“总有你骂累的时候,反正赵某闲着也是闲着,便候着你。”
赵三多说着拉了木墩坐在高翔面前,双手扶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高翔唱得口干舌燥,道:“给小爷取杯茶来,小爷饮了茶再给你唱曲。”
赵三多倒了一碗茶,托在手中,轻啜了一口,做出极陶醉的神情道:“争做半日仙,何如茶一盏。”
高翔越发地口干,嗓子眼里像要伸出手来去抢那碗,“给——我!”
赵三多又喝了一口,漱漱口吐在地上,吟哦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知你是何人,因何许你雨!”
高翔气得又吐了一口血,“虎落平阳被犬欺,小爷今日算是栽了跟头啦!”
“听你的口音是山东南片的人,算起来咱还是老乡,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你告诉我实情,我绝不为难你!”
“讲出来怕吓死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快给我水——”
“讲了吧,吓死总比闷死的好,说一句我喂你一口水。”
“小爷是运河边上的人,今日喝你一碗水,来日还你一河的水,如何?”
“小子,你终究是年轻,不懂得江湖险恶。赵某也是久居此地,闲得无聊,才跟你斗斗闷子,搁在往日,早就一刀砍了你啦!算了,你爱讲不讲,我叫徒儿们过来,找个地方活埋了你去!”
赵三多搁下碗,作势要出去叫人。
高翔暗忖,若真叫他活埋了实在冤得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服软一回,再从长计议。
“慢着,小爷告诉你实情。”
“这不就结了——”
“小爷姓高名翔,兰陵人,投奔姑丈到景州,昨日载了一船粮食走运河,被贼人抢了,小爷心里不忿,因此才一路寻了过来……”
“小子,你编谎话的本事还嫩点,算了吧,懒得和你废话,猴儿……”
“小爷虽未活够,却也不怕死。你先甭忙着叫人,先让小爷明白一件事,然后不劳你们的驾,我自行了断。”
“你要明白什么事?”
“昨天夜里义和拳是不是在运河上抢了一船货?”
“义和拳从不干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当真?”
“小子,你还不知道义和拳已更了名,叫作‘义和团’了吧?咱现时做得是‘扶清灭洋’的体面事,大清国除了旗兵、绿营兵,再有就是咱‘义和团’了,兄弟们将来是要吃朝廷俸禄的,你说会去做贼吗?”
高翔盯着赵三多的脸半天,见他不像说谎,道:“既然义和拳不曾抢了俺的货,那咱们便没有仇。”
“你是做‘拉挂子’的?”
“是,俺保了一船要紧的‘干头’,如今丢了,若找不回来,师兄弟们便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
“你是哪家镖局的?”
“不能讲,传出去俺师父便栽了面子,今后生意也不好做了。”
赵三多点点头,“怪不得你死活不肯报上名号。我倒有个主意,你不妨琢磨琢磨,这乱世道,丢了镖要讨回来怕是比登天还难。镖是在你手上丢的,回去你师父也饶不了你,不如你便入了‘义和团’,跟着我去干大事,将来混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说不定,如何?”
“背叛师门的事俺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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