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跨过嘉陵江,李夜墨一头扎进了荒草丛中,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散了架,爬也爬不起来,回头去看,身后是火船帮的浪里白条们,已经摇着快船横渡追来。
李夜把脸按进葱绿的不知名草丛里,真是苦涩。
这种伤势,想要在众目睽睽下逃走,简直是天方夜谭,无非是换个地方死。
也好,最起码不是当着这些个故交的面被杀死,让他们不会一时冲动,莽撞到与整个江湖对抗。
这翻不开身的世道,这些尚能体会到幸福的人,姑且苟活着吧。
“啧啧啧,飞蒲草,你这样趴在地上好像个大蛤蟆!”
李夜墨抬起头,身前正站着一个比他更丑陋的汉子,三角眼,朝天鼻,一嘴的黄牙,扁扁的脸上撒满麻子好像张芝麻饼,眉毛根根向天遮住了半拉儿额头。
“是满天星费霖前辈吗?”
李夜墨觉得自己不会认错,凡是在江湖中遇到丑得不可理喻的,如果不是撞见了面镜子,猜费霖大抵是不会错的。
“换成这个模样你也能认得出来,”东风恶从远处趟着草过来,“在你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李夜墨没敢说,怕费霖趁他受伤丢石子射他。
看着远处的追兵已至,几人抓紧逃命,东风恶背起李夜墨向着唐家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还要多谢宁王,扑杀了江湖中所有的轻功高手,当今活着且会再露面的,李夜墨不出,东风恶就是天下第一。
火船帮的浪里白条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乖戾嗜杀的夜先生歪歪斜斜横跨嘉陵江,继而跌在岸边,浪里白条们都以为要白捡到大功劳了,谁料想夜先生又飞了起来,虽然低了些、也慢了些,但比刚才更稳,到底是追不上了。
说起来,夜先生跌到岸上后似乎摔胖了一些。
费霖叉着腰,没命似地跟在东风恶身后狂奔,眼看着二人越来越小,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点儿,心里忍不住骂娘:自己好像每次只要掺和进飞蒲草的事里,最后总免不了撒丫子逃跑的宿命,狗日的东风恶,后面背着飞蒲草,怎么就不能把我抱在前面!
李夜墨要是听得到,一定会提醒他,你只要换一张苏欢的脸,东风恶一定开开心心抱着你上天。
回到唐家堡,东风恶呼唤来伊籍和苏欢为李夜墨治伤,果然是遭了重伤,两条手臂的骨头完全碎了,肋骨也断了一多半,二人赶紧寻来药草开始治疗。
李夜墨不多时便昏睡过去。
到了晚上,杨虎灾和唐璧等人终于驾着马车回来,杨虎灾一进唐家堡,就大步流星来寻李夜墨。
嘉陵江畔,看见李夜墨跌倒在对岸时,杨虎灾已经准备提起桃木棒将李夜墨抢下来,他和唐璧以要帮助宁王殿下拿下夜先生为由,双双上了浪里白条的快船。
等看到李夜墨身形再次飞起,唐璧一眼便认出,那是东风恶的轻功身法,虽然不知道东风恶为什么来了盟主大会,但还是松了口气。
东风恶向二人解释,他本来也没打算去参加,只是众人才走没多久,唐家堡里就来了不速之客——满天星费霖。
对他新的尊容,东风恶着实没敢相认,踹开大门的豪放举动,让东风恶和唐家堡的弟子都以为是有仇的江湖人来踢场子,忙招呼唐璧近几年最钟爱的小徒弟豆豆出来。
豆豆背着个桐木箱,手中雷公锤舞得呼呼生风,玄铁钉如同雨点般打过去,这丑汉子随手一撒,大大小小的石子,在空中和玄铁钉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交击声。
独家的本事,比相貌更能代表本人,东风恶顿时明白了对面人的身份,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大闹九江门之后,二人也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了,可能不经意间也见过,只是认不出费霖的模样。
费霖问东风恶:“近来江湖中哪里人最多?”
东风恶答道:“往日不好说,今日人最多的地方一定是嘉陵江畔,红船前举办武林盟主大会,最是热闹!”
费霖一锤手心,道:“秦兄,要不要一起去?”
“去做什么?”东风恶问。
费霖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平,人越多,不平也越多,英雄好汉当然要打抱不平!”
东风恶挠了挠头,说自己害怕被人认出身份,选出武林盟主后,当场就给剿了。
费霖伸手抹了把鞋底,趁东风恶没反应过来,上手就在他脸上一顿揉捏。
再看,东风恶又变成了曾经戏耍九江门吴家兄弟的黄脸鬼模样,这层土捏的面皮甚是逼真,然而只要沾上口水一抹,立刻就能变回往日模样,东风恶对此熟悉得很。
二人来到嘉陵江畔,也没上木楼,就在地上远远蹲着瞧,没人在意这两个丑东西。
他们到时正赶上李夜墨和司徒盛对上仵向南和仵向北兄弟。
东风恶小声问费霖:“知不知道台上断腿的老头是谁?”
费霖抱着膝盖,得意摇晃着身子,“当然认得,老朋友了嘛!”
东风恶不信,他
初次相见李夜墨,可完全没认出来,问:“那你说说,他姓什么?”
费霖道:“现在正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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