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一九五零(中)(2 / 2)莞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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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爷有的,我也能有?”

曹安堂重复着雷公的最后一句话,失笑摇头:“这往后,徐老爷还能有啥啊。”

“曹安堂你什么意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雷公这种人从来都是缺乏耐心,只要他面对的人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做事,他宁愿直接用拳头去解决所有问题。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没震慑住曹安堂,反倒把徐老财吓得浑身一激灵。

这胖地主老头赶紧伸手往后扒拉雷公。

“小雷子,你先出去,我和安堂说。”

打发雷公出去,徐老财起身,亲手给曹安堂斟满酒。

“安堂啊,来,喝酒。要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你爹娘过世的时候,我可是二话没说就把你家欠下的两年租子全都免了。你去当兵的时候,我不还让电母给你拿了两个鸡蛋过去。”

“徐老财,别讲人情、套近乎了,我从小就在祝口村长大,孰近孰远、孰善孰恶,我心里有杆秤,不用别人告诉我。你就说,今天喊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曹安堂挥手打断徐老财的往事追忆。

徐老财咬咬牙,狠声道:“行,那我也不绕弯子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闹土改,我也不是消息闭塞的人,我知道这土改是要分地,怎么分得是县里派出来的土改工作队决定。安堂你是党员,又是当过兵的,绝对能和那什么工作队说得话。只要你想办法,让他们绕着祝口村走,这整个祝口村八百亩水浇地,我拿出来一半给你,怎么样?”

话音落下,徐老财扭头从茶桌抱过来个小木箱子,箱盖打开,里面的东西直接呈现在曹安堂的视线之内。

“安堂,这里是地契。你要是担心我不守承诺,地契先给你。”

徐老财满脸肉疼的模样,实在不想把身家性命的东西给出去,但心里也清楚,现在不给,最多过去今晚,他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相信任何人看到这满箱子的地契时,都会被利益蒙蔽双眼。

但事实是,曹安堂仅仅愣了一下,随手拿起最面一张地契看了眼。只看到落款的地方“中华民国十二年二月”的日期字样,他就愈发无奈地摇头苦笑起来。

“安堂,你笑什么?”

“徐老财,这些地契呢,你还是留着吧,以后可能还能当个念想。”

“你?”

“听我把话说完。”

曹安堂抬了抬手,压住徐老财的话头,轻声道:“我也不瞒你,回村之前,我已经和负责咱村土改工作的领导见过面了。土改工作很快就会做到祝口村,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全国都解放了,不会有人强取豪夺,但也不允许压榨剥削存在。你的家当还是你的,但土地绝对不能再是你一个人的。报纸也说了,彻底废除地主封建剥削阶级的土地所有制,实行农民的土地所有制。所以,土地是给种地人的,不是给你这种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用的。你想要地,也不会有人拦着你,只要你用自己的双手去发展生产,我可以给你作保,按你家的人头给你分地。”

曹安堂说的很认真,有些是回村路看报纸看到的,有些是他自己的理解。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在徐老财听来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我的地,到头来还要你作保才能分给我?荒谬!”

幸亏徐老财小时候读过几年圣人书,换作雷公那样的人在这里,肯定是要对曹安堂破口大骂的。

曹安堂也觉得有些对牛弹琴,叹息着站起身。

“唉,徐老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等土改工作队到了,自然见分晓。我现在唯一能给你保证的,就是祝口村绝对不会有人害你和你家人的性命。这几天,在家待着哪也别去。还有就是……”

曹安堂说到这,顿了一下,语气猛然变得严肃起来。

“把小栓子放出来!那小子不听话,做事莽,可以教育,但绝对不能让你们随便关起来欺负。从今往后,没有人能随便欺负劳动人民!”

站起身的曹安堂本就比徐老财高出一头,此刻声调严厉,更是让这胖地主老头感受到无边的压力。

他抱着装地契的箱子连连后退,一直撞房门才堪堪停住,一只手捂住胸口猛喘粗气,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安堂,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安排人把小栓子放出来,你坐这先休息。”

说完这句话,徐老财转身夺门而出。

嘭的一声房门再次关闭,曹安堂也没多想,索性重新坐回去,拿起来放在桌边的报纸卷,借着徐老财家的蜡烛光,继续学习。

门外,徐老财出来的那一刻,雷公急忙迎前两步。

“老爷,曹安堂答应了没有,要不要我……嗯?”

说着话,雷公做出个手刀横切的动作,吓得徐老财连连摆手:“莫莽撞,莫伤人,用怀柔的法子,怀柔的法子。”

“好,老爷,我这就去安排。”

雷公回头朝电母使个眼色,那彪悍妇人点点头,快步就朝后院走。

徐老财家分前中后三处庭院,十几间砖瓦房,哪怕放眼整个曹县县城,那也是少有的富足户。村里人以前还戏称说徐家大院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徐老财那地主家的傻儿子玩捉迷藏,他一大家子人从初一找到十五都不一定能找到。

笑话归笑话,院子大倒是真的。

最起码后院里有人吵吵嚷嚷,中院吃酒的曹安堂根本不会听到。

后院柴房里,小栓子拱着脑袋凑到门缝,朝外观瞧,猛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大喊:“长秀,是我,我是曹安栓,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那急切的喊话,让这年轻姑娘不由得停下脚步,两只手搓着衣服角,试探着往柴房那边走了两步。

自从五年前被家里人换粮食换到徐老财家,成了徐宗鑫的童养媳,长秀从没见过徐家像今天这般人心惶惶过。哪怕是那年土匪占据了整个院子,都未必如今日这般,好似天塌了一样。

她能感觉出有大事发生,可根本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在这祝口村五年,旁人无不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也就只有这小栓子曹安栓对她有过几句好相与的话。

救人还是不救人?

犹豫着距离柴房门越来越近,抬手去拉动门栓。

小栓子嘿嘿直笑:“长秀,俺就知道你对俺最好了,你放心,等打跑了徐老财,我当地主,你就是我的地主婆,别再给那什么混账徐少爷当童养媳。”

“啊!你说的什么话。”

长秀又气又恼,狠狠一甩手。

那门栓才拉开一半,小栓子也没想过自己一句话断送了立马逃生的出路。恰在这时,连廊那边传来一声呵斥:“长秀,你干什么呢?过来!”

大型吨位的电母就站在了不远处,惊得长秀赶紧走过去,使劲低着脑袋,满心里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电母没去在意那么多,一把抓住长秀的手臂。

“跟我来灶房,交代你个事情办。”

徐老财家的灶房以前常年掌厨的正是当初曹安堂介绍过,那位曾经在宫里御膳房供职过的三爷爷。可恨那年土匪霸占了徐老财的家院,打死了三爷爷,这灶房只能变成得到三爷爷嫡传手艺的四叔曹业昌的“战场”。

长秀平时除了照看地主家的小少爷、洗衣服之外,常来常往的地方便是这灶房。

可今夜,曹四叔并未像往日那般睡在灶房里,一应铺盖也不知何时收拾干净,没了踪影。

灶是冷的,唯有台子一壶酒明显是新打出来的酒。

电母背着长秀,将那壶酒挡了个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手脚麻利的做了些什么,再等扭头便是将个小药末纸包随手扔进灶膛里,端起来酒壶托盘递到长秀手。

“长秀,你想不想拿了你的卖身契,恢复自由身?要是想,今天就给徐老爷办一件事。事情办妥了,不说有啥荣华富贵,反正在这祝口村往后就是衣食无忧,也没人敢欺负你。把酒送去堂屋,无论如何都让那曹安堂喝一杯!”

“曹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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