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爸爸,没这必要。泰穆惊奇地看了看他。兰德理了理兜帽,掩饰住脸红。你是对的,没必要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特别是我们现在还赶时间去村里头呢。在村里还能避避风。到时我要抽管烟,泰穆慢条斯理地道,还要在暖烘烘的地方喝杯淡啤。突然他冲着兰德露齿一笑,我想你也急着要见艾歌雯了吧?兰德勉强笑了笑。村长的女儿是他目前最不希望想的,他可不想再有任何困扰。过去几年里,只要他们在一起,她就让他越来越神经过敏。更糟的是,那女孩丝毫也没认识到这一点。不,他当然不希望想艾歌雯来着。
他希望父亲并没注意到他在害怕。这时,泰穆道:孩子,记住我教你的烈焰与虚空。这是泰穆教他的奇怪的东西:集中精力想象一道烈焰,然后把全部情感害怕,憎恨,愤怒等等都投进去,直到脑里一片虚空。泰穆说过,只要人与虚空合一,那你就能做任何事。埃蒙之领中再无其他人这么说,但泰穆就凭他的烈焰与虚空理论赢得每年贝尔泰恩节的箭术比赛冠军。兰德认为要是自己也能保持一片虚空的话,今年的比赛中他也很可能榜上有名。但泰穆既然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证明他还是注意到了兰德在害怕,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泰穆吆喝着贝拉再度启程,自己则大踏步地前进,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也不会再发生。兰德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那样勇敢。他试着在脑海里构建虚空,但那片虚空却时不时地化为黑衣骑士。
他试着告诉自己泰穆是对的,黑衣骑士只是他的幻觉;但他对于那憎恨的感觉记得太清楚了。那儿肯定有过什么人,而且那个人肯定是想伤害他。他不停地回头看看背后,一直到身处埃蒙之领有着又高又尖茅草屋顶的房子的包围之中为止。
埃蒙之领紧挨西林,森林在这里逐渐稀疏,直到最后几棵树都已在坚实房屋的包围之中。土地往东逐渐倾斜,尽管时不时有小块树林点缀其中,但农场、以树篱相隔的田地以及牧场从村外一直向东延伸到水之林及其中纵横交错的溪流与池塘。村子向西的土地也同样肥沃,多年来那里一直草木茂盛,但位于西林的农场却屈指可数,越靠近沙丘牧场越少,离沙丘还有几里的地方就没有牧场了,更别说是靠近迷雾群山的地方了。透过西林树梢在村里就可看到迷雾群山,它距埃蒙之领虽远,但从村子里看还是一目了然的。有人说那边的土地太多岩石,好像双河平原其它各地都没有岩石似的;还有人说那是块噩运之地;少数人则嘀咕着根本没必要离迷雾群山这么近。不管怎样,只有最坚毅勇敢的人才在西林耕种。
马车过了第一排房屋,进入村子,一群群孩子和狗便围着车子跑来跑去。贝拉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耐心地走着,完全无视于在她鼻子底下摔跤翻滚、玩追人游戏和滚环的大声尖叫着的孩子们。最近几个月,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尽情玩耍、嬉笑即使当气候缓和到可以让孩子们出门了,但出于对狼群的害怕,他们还是被拴在屋里。贝尔泰恩节的到来似乎又让他们学会了如何玩耍。
即将来临的节日同样影响着成年人。宽阔的百叶窗打开了,几乎每家主妇都腰系围裙,辫扎方巾,站在窗口抖床单,或在窗台上挂床垫。不管枝头是否有了新叶,没有任何主妇会不在节日来临前大搞春日卫生。每家院子里都挂着毯子,那些来不及溜到街上玩的孩子们,手拿柳条,拼命拍打着毯子,似乎要把满肚子怨气都发泄在这上面。男人们则爬上屋顶检查茅草;经过了一个冬季的风吹雨打,他们要决定是否需要请森布耶村里的老茅屋匠来修理屋顶。
泰穆时不时停下来和村民交谈。由于他和兰德已有多日未曾离开农场,每个人都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要知道,从西林来村里的人可是罕见的。泰穆谈起冬天的风暴带来的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损失;谈起死产的羔羊;谈起本应谷物发芽、绿草遍地,如今却灰褐一片的田地;谈起本应燕雀歌唱,而如今却乌鸦成群的地方。尽管周围充满迎接节日的气氛,这还是可怕的话题。村民们摇头叹气:事态到处都是一样的坏啊。
绝大多数人都耸耸肩膀道:圣光保佑,我们会熬过去的。有些人笑着加了句,就算圣光不保佑,我们也还是会熬过去的。这就是双河人。有时他们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冰雹摧毁庄稼,或者狼群叼走羔羊,但他们只是重新来过,多年来一直如此,决不轻言放弃。轻言放弃的人在双河平原早就死绝了。
要不是维特康佳冲到大街上,泰穆是不会拉住贝拉总不能让贝拉从这男人身上踩过吧而停下来和他谈话的。康佳和考普林两家他们相互通婚如此频繁,人们都搞不清楚谁是这个家族的,谁又是另一个家族的以好抱怨及爱捣蛋远近闻名。南至岱汶之骑,北到守望之丘,甚至更北到塔轮渡口,无人不知他们的大名。
维特,我得把这车货尽快送给布兰艾维尔,泰穆冲着车上的酒桶扬扬下巴。但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却一脸烦躁地挡在路中间。没冲到街上前他曾懒洋洋地躺在门前的台阶上,四肢摊开,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在屋顶检查,尽管他的屋顶看上去糟透了,早就该请布耶先生来修理了。大多数康佳和考普林家族的人都是这副德行,有的甚至更差。
我们该拿纳妮芙怎么办,艾瑟?康佳以命令的口气问道,我们不能为埃蒙之领找个这样的智者。泰穆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维特。这是妇道人家的事。可我们总得做点什么,艾瑟。她说过我们会有一个温和的冬天,还有丰收。现在好了,当你问她聆风时有何收获,她只是对你板着脸,瞪着眼,跺脚就走。如果你照你平日的方式那样问她的话,维特,泰穆耐心地道,她没拿那根整天带着的棍子敲你脑袋,你就算走运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些白兰地纳妮芙艾米拉当智者太年轻了,艾瑟。既然妇女议会不采取行动,那村议会总得要做点什么吧?智者又关你什么事了,维特康佳?一个女人咆哮着。妻子一冲出房门时,维特就显得畏首畏尾了。黛斯康佳一脸倔强,身材有她丈夫两个宽,浑身上下无一丝肥肉。她两手叉腰,瞪着丈夫。你想管妇女议会的闲事,那就试试看自己煮饭吃,当然,不要在我的厨房里做;还有自己洗衣服和整理床铺,当然,这也不能在我的屋顶下做。可是,黛斯,威特哀求道,我只是想请原谅,黛斯,维特。泰穆说,愿圣光保佑你们。他赶着贝拉继续前进,牵引她绕过那个皮包骨的家伙。黛斯现在正全神贯注的训斥她的丈夫,但每一秒钟她都可能会意识到刚才她丈夫和谁在谈话,那就糟了。
这也是他们父子俩为什么从不接受任何邀请停下来吃喝点什么的原因。埃蒙之领的主妇们一看到泰穆就像猎犬盯住了兔子,她们都想为这个有着一个好农场尽管它在西林的鳏夫找个好老婆。
兰德走得甚至比泰穆更快。泰穆不在时,他常常被主妇们围得无处可逃,除非他不顾礼貌地硬闯。通常,主妇们会把他摁在厨房炉火边的小凳上,拿馅饼、蜂蜜蛋糕或肉饼来给他品尝,接着就会上下打量他,就像打量商人手中的称和尺一样,然后告诉他这些东西根本不如她那守寡的妹妹或者她的表姐妹、堂姐妹做得好吃。她们会说,泰穆已不再年轻了,他那么深爱他的妻子是好的,因为这表明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也会得到他这样的宠爱,可是他服丧也够久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个好女人,这是很明摆的事。她们还会说些其他一些类似的话,什么一个男人没有个女人照顾他、帮他避免麻烦是不行的等等等等。最糟的是,说到这里她们往往会停下来,然后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泰穆到底几岁了。
就像大多数双河人一样,兰德也有一副倔脾气。有时外地人说这就是双河人最主要的特点他们能给骡子上课,能让顽石点头。主妇们大都是好心的,但兰德特别讨厌被人强迫着做事,而那些主妇们给他的感觉恰恰就像是他背后被她们用棍子戳着一样。所以他飞快地走着,希望泰穆能把贝拉赶得再快一点。
不久他们就走到绿场,那是村中间一片宽阔的广场,通常有茂盛的绿草覆盖,但今春只有寥寥几处绿意点缀在棕黄色的枯草及褐色的裸露土地间。一群摇摆而行的雌鹅圆睁眼珠,在地上找食,但地上并无任何东西值得一啄。还有头奶牛拴在那里,嚼着地上仅有的几根草。
绿场西边,一条名为酒之春的永不干涸的溪流从低位岩层露头中涌出。水流强劲,足以冲倒趟水之人;水味甘甜,胜过其名何止几倍。从泉口往东,溪道迅速变宽,两岸垂杨不断,经过森恩先生的磨房,一直到水之林的沼泽地为止。在那里,溪流分裂成几十道小溪。在绿场,有两座较低的步行木桥横跨清澈的溪流。还有一座桥较宽,也较为坚固,足以让车马通过,所以被称为车马之桥。以这座木桥为中界,从塔轮渡口经过守望之丘南下的道路称为北方之道,从桥再南下至岱汶之骑的路则叫做远古之路。外地人对于同一条路在桥的南北有不同的名称总是感到奇怪,但这条路在埃蒙之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叫法。对于双河居民来说,有这么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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