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镣锁一寸寸消失在冰冷的水面，却不带起水面波痕的涟漪。

阴阳就像截然不同的对立面，不能互融，彼此却又各自存在。

纤细手指轻轻划过水面，就好似漫不经心从虚空划落，镜中花、水底月，虚虚幻幻，不沾一丝，不带一尘。

然而这虚虚实实的阴阳两界却因镣锁另一端拴着的他而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多么神奇又不可思议。

青冥苦思冥想，时不时对镣锁另一端的那小鬼产生浓郁的好奇。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又怎可能潜入七丈深的潭中，寻常人类潜入水底不足两丈，可他生前还只是个孩子。

看着唯唯诺诺，骨子里却散发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很能忍耐，却有些木讷，对未知的险情缺乏灵活应对，要从巴音身上借点狡黠就好了……

但他很真诚，就像一张洁净的白纸，作为世代跟灵魂打交道的修罗而言，魂体在他们面前几乎是透明的，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撒谎，这是来自种族克制的本能。

真诚很好吗？简直是愚昧！

人类的心思很复杂，修罗族更很复杂，表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恨不得拼的你死我活，落井下石、见风使舵、阿谀逢迎、屈尊就卑，阴司四司是这样，府主大人也是这样，或者说三江口酆都一百二十七名修罗族，哪个不是相逢开口笑，背后使阴刀的家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来自阳间的话在酆都很流行，即便修罗族看不起人类，却对这句话产生极大共鸣。

他真的很傻，为一个口头允诺默默坚持着，为心里那份执着一直在努力，投胎转世就能报仇，阳间岂不乱了套，阴司和地狱又怎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只是那张真诚的小鬼脸事儿萦绕眼帘，怎么也挥不去。

心弦似乎被无形的喙轻轻啄了下，淡淡的忧伤洋洋洒洒渲染幽黑的溶洞，细细的黛眉不由自主拧于眉心。

...

...

跟上次不同，再次潜入水底，苏原感觉轻松很多，就连视力也变得清晰。

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依旧不小，但他能承受，哪怕再潜深一些都能够做到。

或许跟吸收阴灵石有关，也或许是吸收信仰之力的缘故，苏原也解释不清楚。

双足踩在发现阴灵石的烂泥上，滑腻腻的淤泥从脚缝冒出，痒痒的触觉让他回忆起小时候，跟师姐一去池塘摸鱼。身体赢弱的他，只能无助站在水塘中，师姐却像灵活的大青蛙，每次捉到鱼儿就往他身上丢，嘻嘻捧腹大笑......

上岸后，苏原就染上风寒，师姐被主母训斥很久，但那段时光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光阴。

惹祸的师姐仿佛懂事很多，乖巧地煎好药，主母就用调羹一勺勺来喂，还用自己的嘴唇试探药汁的温度。

苏原很感动，扭脸偷偷擦拭泪水，再扭头就看到主母的背影，同样的动作，也是在偷偷抹泪。

每到这时，几名婢女总是不适时宜出现，眼神中充满警告的意味。

娘！

您现在还好吗……

清色的泪从眼角冒出，混合在幽黑的水中，慢慢弥散，慢慢消融。

紧握铁锹，用力深入厚厚的淤泥里，他开始一锹一锹铲走淤泥，试图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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