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风落脚的地方,离黑市不远。
埋头不语足足一刻的时间,他抬起了头,在这短短的时间,他似乎憔悴了许多。伸出双手整理了下窘态的面容,他对着麻木坐着的凌纱笑了笑,就走去窗户边,缓缓开出了一条缝。
他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给他的警讯。
凌纱也压低了细眉,起身跟来。
黑市的门口,依然人来人往,有兴冲冲的进去,也有落寞着出来,各种各样、形形色色,似乎人间百态,被这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到底会是谁?”看着人群,凌纱嘀咕了一句。
嘘!
她话才说完,奄风紧张地将食指压上了嘴唇。
他的眼瞳变得极为紧张,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庞印入他的眼帘。
这人是墨武。
凌纱惊愕,忙回头盯住奄风,因为就在一撇之间,她看到墨武对着他们的这个方向,点下了头。
那种脸色很严肃,却并不是杀气。
奄风亦是惊恐,与凌纱对望过又迅速回了头,那双眼睛像是用尽了全力,透着莹亮的光芒,再次紧盯住墨武。
墨武只是朝着这边点下头,并未再次朝着这边观望,而是快步走去了他们所住客舍对面的屋角,将目光锁住黑市的门口。
随着他的目光,奄风慌忙回头。
不多时,他看到赵成从人群里面挤出。
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与他的猫均没有发现他们,不用多想,他的神色自然恼怒。黑猫似乎不太理解主人的愤怒,它正翘着竖起的尾巴,亲昵地在他的袍脚边蹭来蹭去。
赵成恶眼低头,脚下一动,一声惨叫声,黑猫身体一闪,荡出了一丈之外。等着黑猫艰难爬起,它的猫须上就粘住了红艳的朱露,它晃着趔趄的身形,又默默地走回了赵成身边。
奄风移眸,转向墨武,他看到那是一丝不可压抑的愤怒,再回头,赵成已悻悻而去。
“为何会这样,原来门主他什么都知道.......”
奄风感觉浑身的力气,就在刚刚已被耗尽,说出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他就如虚脱般无力地跌在椅上。
“可是,好像门主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他这是在救你。”凌纱亦是皱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掌紧紧压住了脸庞,当奄风移开手掌,侧头看住凌纱,双眼已是极尽迷茫。
........
...
东福客栈,就如黑市一样,生意火爆。
这里除了是言商最佳之地,更是解馋最好去处,酒好菜好,天罗无出其右。
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他拿不出来的,不论是常听的龙凤盘天斗,还是少闻的苁戟麒麟随,这里都可以悉心奉上。即便是这天寒地冻的北荒之地,只要你喊一份江豚鲜,也一样不会令人失望,还特别安全。
总之,不管蒸炖炒闷,还是炸煎烧烫,各式各样,只要是美味,可以说应有尽有。
这也不枉店家门口那一付牌匾,举杯敢论天琼浆,伏箸只叹东福香,这几字可以刻得那么大气。
只不过,相对黑市那种来者不拒的行商风格来说,东福客栈却有一个刻板的地方。那就是门口边立了个小牌匾,上面书写的贪贱不受四个不大不小的字,看着显得特别刺眼,还有门口迎来送往的侍者,一双眼看着就很贼,贼生冷生冷。
伤人自尊归伤人自尊,这倒并没影响他生意的火爆。这更证明,能来这里也是一种荣耀的象征,所以,东福客栈也成了另一些人的向往与茶余饭后的话资。
只是,在一个定间内,有一人却没不这么觉得。
即便是一桌佳肴,赵成也是一脸闷闷不乐,默不作声。只有那只黑猫,显得非常焦躁,一直不安地走来走去。
“你给我出去,连个人都没办法找到。”显然,那晃动的身影又一次惹怒了赵成。
猫的视力不行,但听力绝对上佳,只是黑市内太喧哗,没听寻出奄风也很正常,何况就在当时,奄风也收到警觉,更是压低了声音。
虽然,这一些这只黑猫并不知道,可它的神态还是挂着委屈。可是,碍于赵成的愤怒,再加上不久前的教训,猫再是馋,它也不敢僭越。它能做的只能走来走去,想引起主人的注意,奈何引来的却是怒喝声,还要外加白眼,它喵的一声过,跳上大梁,无辜着趴下了身子。
“奄风,你到底在哪里?”
一对拳头,被死死攥紧,赵成自言自语着怒火。
当怒火慢慢熄灭,他还是拾起筷子,毕竟,再是天大的怒火也盖不住肚中的咕噜闹腾,何况还是色香味具佳的美味。
当筷子碰触静止的汤面,热气腾腾而起,海碗中的鱼在瞬间翻了身,香味弥漫而起。这道是他很喜欢的菜肴,只不过那一件往事又历历在目,涌上了脑海,他皱了眉头。
那是他第一次带田良来这里,也是第一次招待自己的手下。
当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光阴荏苒,如驹过隙,如今却是落魄成这般模样。记得在当初,当他带着田良进入定间,看着那一桌佳肴,田良当场楞呆。
“怎样,第一次见识吧?”赵成畅快着言语,很享受田良懵掉的那种情形。
田良咽了下喉结,怔怔地点下头。
赵成没有理会,径自在正位落座,田良楞了一小会,才皱着眉头,在他师傅边坐下。
“师傅,这鱼?”田良指着一道菜说道。
“怎么了?”赵成话很飘,他脸上的笑容更飘。
“我很早就听说过孤雪郡的佳肴,别的还算惊奇,可是这一道菜是不是荒谬了点?”狐疑的眼光又是看了赵成一小伙,他才愣愣地说开。
“这叫游生鱼。”
“名字不错,也确实是游生,可活生生的怎么吃啊,难道这是用来看的?”
田良凝眉,他的目光落在那条鱼上,即便是在屋内,没有阳光映射,仍隐约可见鱼身的银鳞闪闪作亮。它正静静悄悄、晕晕乎乎地停在一个海碗中,里面装着清得不能再清的清水。
这就是田良疑惑的地方,用着这么华丽的大盆子,然后倒上一份清水,放条大鲫鱼,就好个是游生鱼,也算是一道佳肴了。
糊弄谁呢?
他的脸上浮起了那种不敢言说的鄙夷。
“这是我们吃得起的首菜之一,先不说其这江鲥口味,光是它的名声,就比你田良要出名上几百倍。”赵成在笑。
田良陪着笑脸点头,可他的脸上掩不住那种不屑。
“游生鱼,寓意于如鱼在水,合欢一世,这不是为人一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吗......”
赵成停住话语,笑看着田良,
田良愣住,疑惑相望。
赵成淡淡笑,举起筷子,轻轻往水中一点,涟漪起,热气腾,溶于汤水之中的清香顿时弥漫而来。
田良眼瞳一张,整个人顿时惊呆。
那一条刚刚还直挺挺的鱼,在筷子点水一时,鱼儿翻身,一双青眼也即刻泛白,汤水变色,特有的鱼香之味已弥漫而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刚刚还活生生的一条鱼?”
“见识了吧。”
赵成轻松笑着,拿过田良位上的碗,好心替他满上一碗,移到了他的面前。闻着这勾引食欲的香味,再是赵成的微微颔首,他迫不及待就浅入一口。
“烫.........”
汤水重喷回碗中,短短急促一字之后,田良忙伸出了快被烫熟的舌头,一脸痛苦。
他这才知道,那道清水为何会清澈见底,原来上面膜着的都是似水清油,滚烫的热气,全部被压在了底下。
“游生鱼当品,而不是囫囵吞枣。”赵成笑,轻言点头。
田良窘促点头,轻轻吹着热气,才满满品尝起。
就如他师傅所说,游生鱼首菜一说,实名所归,抛去不可言说的口味。他惊讶的是厨师的厨艺,这鱼做法是由里而外而炙,这种做法可是他平生第一次所见。更让他惊叹的是,这厨师是如何能在滚烫的汤水之中,还能让江鲥保持直背,生死混淆。
这种厨艺到底要如何的登峰造极,才可塑造出这样一份游生鱼。
“口味如何?”赵成笑着问。
“嗯嗯.......”田良埋头挑刺,实在没心思去理会他师傅。
“一大桌的菜肴,就你我师徒二人享用,田良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赵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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