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何云初上前收了何云义的虎头匕首,劝众人回房休息后,对李君吼道:“跟我来!”
难道是要弥补昨夜还未进行完的洞房之礼,把这夫妻之名坐实了,他家哥哥就不好打我这姑爷了?
却见何云初带李君出了客厅转入悠长的回廊。乌云遮月,烛光暗淡,正是下黑手的好时机。这还没经过程朱理学教化的女人,别说拧开瓶盖,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李君心中不由得一阵紧促,颤颤道:“云初娘子,咱们不是回婚房吗?”
何云初没有理会油嘴滑舌的李君,一路将他引到后堂一间暗黑无光的房门前。借着闪烁的烛光,李君赫然看到房门上的牌匾写了两个大字:祠堂!
何云初上前推开两扇直棂门,点亮堂前白烛,而后跪在坚硬的草织蒲团上燃香叩拜。李君本想这夫妻之名还未坐实,就不用理会,谁知何云初一个冷眸闪过,李君噗通一声伏倒在地。
为了掩饰尴尬,李君忙点燃三支草香,对着众灵位嘴中念念有词道:“何家先祖在上,小婿李君昨日与云初结为夫妻,只因婚事多生枝节,未曾禀告,还望诸位先祖见谅。日后小婿定当恪守夫道,竭力守护何家安定。”
方才席间饮酒,就听阿哥说,这小子今天变得十分滑头。这会见李君张口就来,何云初更是没了初见时对他那般好感。她倒是更喜欢那个倔强到宁死不屈,甚有气节的小子。
祭拜完何家祖先,何云初又起身点亮了祠堂两侧的油灯。灯火一亮,李君煞时面色惨白。只见围绕何氏祖先灵位两侧,密密麻麻摆满各家姓氏牌位,放眼望去,少说也得有两三千之多。
“这……?”
“这是光州骁卫都一千将士和两千多光州厢军的灵位!”何云初说罢,走近角落,提起一把马槊放在两个较大牌位前,黯然道:“二位将军与三千将士都是为守卫光州而死的……”
李君见那马槊后灵位上写道:徐炎将军神位、王宁将军神位。
“是王绪攻占光州所为吗?”李君疑惑道。
何云初轻哼一声:“王绪还没那个本事。”
“那就是黄巢!”
“对!当年黄巢引江东二十万饥民北攻洛阳,淮南节度使高骈作壁上观,黄巢大军随即渡江,兵临二州。寿州刺使闻风弃城而逃,黄巢大军兵不血刃拿下寿州,随即剑指光州。原刺使廖重与骁卫都指挥使徐炎共同抗敌,奈何终究是寡不敌众,徐将军落败被擒,夫人王宁亦被黄巢大军所杀。徐将军知光州定然难以守住,便以死央求黄巢莫要屠城。黄巢虽说敬重徐将军大义,但他军中粮草奇缺,便要刺使献上光州粮草才肯撤兵……”
闻听此处,李君断定,现任光州刺使王绪,便是趁此良机起兵夺取的二州。因为在唐末时期,诸如王绪之类,多如牛毛。
果不其然,何云初悲声道:“谁也未曾想到,黄巢收到粮草退军后,王绪又引五百盗贼兵起寿州,复聚万余来攻光州,本就垂死一线的光州很快被王绪攻破。刺使廖重觉得自己辜负了徐炎将军以及战死的三千将士,随即在刺使府门前举剑自饮。”
李君此刻终于明白何云义对自己动武的原因了,嘴中喃喃道:“确实是为夫的不是!”
“你又岂能明白其中道理!当年光州一战,徐家四子战死,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儿子,还好街坊邻里都是热心之人,一直帮其照料。月前徐老突然回到光州,请阿哥帮忙寻求一条出境的生路,阿哥与潮大哥素来有些交情,便请他帮忙。如今你却又将徐家陷入困境……”何云初说罢已是梨花带雨。
李君见状,忙拉她入怀,哄道:“好姐姐,莫要哭了,我也是无心之举。但是只要徐老回来,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再次离开。”
一句好姐姐顿时让生长在军旅世家的何云初断了呜咽。昨夜就是这句好姐姐,她才心软给李君解开绳索,以至于惹出那么多乱子。此刻再听到这哄骗之言,心中气愤之极,随手就是两计重拳,齐齐打在了李君胸口上,骂道:“你就会拿谎话来哄骗与我。”
李君抹去何云初眼角的泪水,温声道:“为夫怎么会骗我家娘子呢?只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等徐老回来后,郎君我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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