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掉进邵应节挖好的坑里之后,钱生辉内心的郁闷与恼恨可想而知。他就像是去别人家里偷鸡,没有得手后转而想拿一只鸡蛋,结果鸡飞蛋打白忙活了一场。按说他应该狠狠教训一下姚美丽才是,这个女人集阴险与狡诈于一身,差点让自己半辈子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誉毁于一旦;可两方面的原因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其一,他当着邵应节的面,已经承诺不予追究了,男人说话要算数,否则与市井无赖还有什么两样?更何况自己还官居要职,此事万万不可。其二,天知道这个女人留没留后手,把录音复制一份以防万一,而且这种可能性异乎寻常的大,钱生辉实在是投鼠忌器。
那么这口气该如何撒出来呢?钱生辉琢磨:“听说是陆文鹏拿走了资质认证,这小子已经离职跑掉了,说不定就是怕我来个秋后算账吧?现在还剩下一个宋琦,他在遮云山的事上没少忙活,收没收好处虽然找不出证据,但肯定不会干净。我要拿他开刀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然这口气该如何下咽?”想到这里,钱生辉虽然蠢蠢欲动但还是有些犹豫:这个宋琦跟姚美丽有没有暗中联合呢?毕竟两人都为遮云山的事出过力。不行,还是打听清楚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钱生辉和姚美丽起初一直是相互躲避的状态,两人就像“猫和老鼠”的现实版,分不清谁怕谁更多一些。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单位组织观看“学习建功立业先进事迹报告”,这个报告的宣讲人都是在各行各业做出突出贡献的代表,包括业务骨干和学术界精英。钱生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号召大家向这些人学习,努力争取把旅游局建设成“省级优秀单位”。在报告会上,邵应节为了缓和曾经的不愉快,特意安排姚美丽和钱生辉坐在一起。
又是一阵阵熟悉的香味传来,这次钱生辉表现的很淡定,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讲台,如入无人之境。仿佛已经真的沉浸在别人可歌可泣的奋斗经历中。姚美丽尴尬的咳嗽一声,自言自语的小声说:“这些人真了不起,我要是能跟人家一样该多好?”
钱生辉轻蔑的一笑,撇了撇嘴说:“小姚,你只要肯努力,将来就有希望。”
“谢谢局长的鼓励,我争取吧。”
“光努力还不够,你还要找准方向。这方面你应该多向宋琦学习,他不仅业务好,工作的态度也特别认真。”
“哦?我怎么没发现?钱局长看来深有体会啊?”
钱生辉这才扭头看着姚美丽,意味深长的说:“小姚,工作的态度很重要。宋琦就因为遮云山的事和我据理力争过,你不知道?”
姚美丽没想到钱生辉又提起遮云山的事,搞不清他真正的意图,有些慌乱的说:“啊?我不知道啊!从没听他说过。”
钱生辉放心了,假如姚美丽真的跟宋琦有瓜葛,断不会连这一点都不清楚。他就像拿着一把剃刀在姚美丽这块“粗布”上抹了抹,望着光亮如新的刀锋,钱生辉暗自得意的点了点头。
钱生辉很快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毕竟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一天,他叫宋琦把今年的《旅游成果阶段性总结报告》拿给他看看,这份打印在A4纸上的报告有五、六页的篇幅,与往年所做的报告类似,只是当中的数据有变动,还增加了一些新成立的景点,其中就有遮云山。钱生辉一看之下,不禁有些怒不可遏,他一拍桌子说:“这个遮云山的景点刚成立没几天,你把它列出来是打算表功吗?”
宋琦很诧异:“这个项目是你钱生辉签字同意的,我把它列出来不是正好凸显了你的政绩么?这无名之火发得有些蹊跷。”宋琦不急不躁的回复说:“钱局长,每年的报告都要求把咱们备过案的景点一一统计出来,我这样做完全是按照规定在执行。”
钱生辉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你们科室的那个陆文鹏,他突然离职的原因是什么呀?”
陆文鹏离职后,宋琦和他当晚吃了一顿饭,席间陆文鹏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其中,他给姚美丽设下圈套、以及要挟邵应节的过程只字未提,宋琦所了解到的是一出“皆大欢喜”的情景剧:陆文鹏利用与姚美丽的感情正如胶似漆的机会,让姚美丽调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只花了微不足道的一点钱就达成了目的。宋琦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他对陆文鹏已经“一叶知秋”,暗存了提防之心,听他自鸣得意的在一旁云山雾罩,只好敷衍着一笑了之。现在,钱生辉问他陆文鹏的情况,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和陆文鹏穿着同一条裤子,不是共犯也可能是同谋。
宋琦压抑着怒火,没好气的说:“他的事我没细问,而且他也不愿多说,我不清楚。”宋琦的这个态度引发了钱生辉更大地不满,他用训斥的口吻说:“你们俩在一个科室已经好几年了,不说你是他的领导,哪怕就是一般的同事关系,他有什么想法你也应该略有所闻吧?你这个领导是怎么当的?是不是在混日子?”
这一刻,宋琦才明白过来:钱生辉一定是被陆文鹏给算计了,否则陆文鹏不会轻易离职;钱生辉如果得到了应有的好处,断不会再纠缠遮云山的事。每个人都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尽职尽责,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自己成了“替罪羊”。宋琦愤而回击道:“钱局长,你是旅游局的一把手,更应该对每个人的思想动态有所掌握才是。那么,你认为我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钱生辉瞪大了双眼看着宋琦,他很惊讶对方敢用这样的态度顶撞自己,拍了一下桌子说:“我是你的领导,说你几句是应该的,不服气的话,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我听你说怎么样?”
宋琦压抑着怒火问:“钱局长,这份报告有没有问题?”
“报告没有问题,就是你的态度问题大了!”
“哦?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样吧,你回去先写份深刻的检查交给我。看你认识错误的程度如何再说。”
宋琦也有些受够了,他刚经历了失恋的时间不长,焦燥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钱生辉的话就像一颗“手雷”扔了过来。宋琦也想拍一下桌子,但应有的涵养他还没忘。于是,他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说:“钱局长,检查我不会写,我只会写辞职报告。因为我实在不屑于和你这样的人共事,更不屑于干那些蝇营狗苟的伎俩,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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