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

老者依旧半眯着眼，手轻轻一带，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绳着何灭的身躯，带着他来到了那块玉石化成的座椅面前，靠坐了下来。

然后又不知为何，何灭鬼使神差地举起了石桌上的茶杯，将杯内的茶水一饮而尽。

明明杯中还是滚烫的茶水，入喉后不仅没有半分烫嘴，反而有着一丝轻微的凉意，滋润着口舌。

微凉却带着一丝暖意的茶水缓缓灌入腹中，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丹田处生出，逐渐蔓延到了何灭的全身上下，还有仿佛有一双小手轻轻捏拭着何灭的头颅，让他脑中浑浊和沉重的感觉尽数消散。

半晌后，何灭抬起头，眼眸里的呆滞和浑浊消失不见，清澈的眼光打量着手里的茶杯和眼前的老者，心底有一抹疑惑，一抹复杂，还有一抹淡淡的好奇。

虽然身上没有灰尘和血迹，但是何灭已经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似仙似神的老人，就是他在小巷内拼命想要救出的老者。

即使是迟钝如他，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变化后，心里也有了淡淡的几分明悟。

莫名其妙的感觉...

忽然变成怪物的两名壮汉...

打了电话死活不来的警察叔叔...

还有...街道上那些僵直在原地的行人们...

即使再怎么相信科学，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已经亲眼看到了眼前种种的玄妙后，何灭也不由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个老者，不是神明，就是仙尊。

而这么牛逼的一位大佬找上自己有什么用呢？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收徒还传授衣钵。

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找自己帮忙。

心中隐隐有了推测，但是何灭还是有着一个问题，他看向老者，疑惑道：“老先生，为什么是我？”

是啊。

地球几十亿人，多少数不清的妖孽天才，为何偏偏选择了他何灭？

何灭可不觉得自己是全地球最牛逼的那个。

半躺着的老者挑了挑眼帘，忽然笑了：“因为老夫看你顺眼。”

嗯。

何灭静静的聆听着，等待着老者的下一句发言。

半晌后，老者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缀饮着杯中的茶水。

何灭有些傻眼的抬起头，看向老者。

就这个理由？

没别的？

您老这么任性的吗？

愣了半息后，他又是哂然一笑。

也对，世俗的眼光，规则对这位来说，完全是一文不值。

对他们来说，挑选传人什么的，不求资质不求性格，只要看的过眼就好。

想到这儿，何灭放弃了思考，转而一脸嬉笑的看向眼前的老者：“那么，师父，敢问您老人家有什么衣钵要让徒弟继承？还是说有什么神仙手段要交给徒儿？”

老者有些愣愣的看向何灭，就连握着茶杯的手也稍稍在空中僵住了半秒。

半晌后，他忽然一笑。

“自来熟，暴虐，圣母，杀戮，蔑视，我徒弟这么多的性格，你让为师一时间也把握不准传授什么给你啊。”

何灭忽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阴霾。

老者就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异色一般，轻轻摩擦着手中的茶杯，半挑着眼帘，看向了何灭：“那么，你呢？”

看着有些愣愣的何灭，老者轻笑着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梦想？说来给为师听听。”

何灭眼眸深处的那抹阴霾一闪而逝，快速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又挂上了一副笑嘻嘻的笑脸：“那啥，我这个人也不挑，师父传啥，我就学啥！”

“少跟为师来这一套，”老者晃了晃杯中的茶水，眼帘挑了挑，眼角带上了一抹戏谑：“老夫现在问的是你的想法..你心底的想法是什么？梦想是什么？”

这老头...要干嘛？

何灭纳闷地想着，一时半会儿摸不清老者的真实意图，便试探地回答道：“呃...妹子，房子，还有票子？”

咔啪！

老者被何灭的话气得干笑了两声，同时握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光泽流转的茶杯表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随着茶杯咔啪的一声，何灭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

妈耶！大佬生气了！

何灭连忙立正举手，脸上一片端庄严肃，仿佛阅读课文本一样大声说出：“我会学好，用好师父交给我的一切，争取...不，一定成为地球...啊呸，宇宙中最强的人！”

也不见老者有什么动作，他手上的茶杯就凭空消失不见，随后，他换了个姿势，舒服地躺在躺椅上，半挑着眼打量了一下何灭，嗤笑出声。

“全宇宙最强？就你？醒醒吧少年。”

嘿嘿。

何灭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何是好。

老者也没出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着些许戏谑，静静地看着何灭。

聊天尴尬了怎么办？

来一波商业互吹吧少年！

吹的对方飞起，你就再次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不知说什么的何灭，下意识就准备再来一波商业吹捧。

“那我自己肯定不行，不过这不是还有师父您么，您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移星换斗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您这般人....”

“行了行了！”

老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少给我戴高帽子！认真回答问题！”

老者忽然直起身来，周围的金色空间尽数消散，露出了外面的黑暗空间。

随着老者意念一动，无数的亮光出现在他们的周围，黑暗的空中点缀上了无数闪烁的星辰，还有璀璨夺目的明亮银河在他们身上闪烁。

卧槽！

真....真...真牛逼！

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形容出老者这个神通的成语，何灭下意识选择了两个最简单的词语。

奈何本人没文化，卧槽牛逼走天下！

老者缓缓抬头，一双星眸内神光大放，似有无尽星辰漩涡在缓缓流转，又似有一朵金色莲花缓缓绽放，每一刻，都会有无数小世界在花瓣上衍生而出，下一刻衍生出的小世界又破灭殆尽，化为一片混沌被花芯吸收。

生生死死，无尽的轮回中，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从混沌中敷孕而出，在无尽的星空中互相追逐，缓缓化为一个太极图。

老者的眸子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一般，眸子深处的阴阳金莲吸引了何灭所有的注意力，他紧紧的看着那不断螺旋的阴阳金莲图，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内心深处有一股莫名的悸动，仿佛什么要破土而出一般。

“告诉我...”

老者轻声问道，呢喃声带着玄妙的力量，引导着何灭寻找着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答案。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何灭的心神完全被老者的双目摄住，听着老者的问题，他的双目渐渐的茫然，口中不断念诵：

“我的...梦想？”

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生存的压力，人际关系的复杂，无法看到未来的迷茫....以及对于实力的深深渴望...

一切欲求，皆从何灭身上得到了解脱。

无尽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一直以来在社会中产生的压力全部离他而去，他整个人仿佛是脱去枷锁的鸟儿一般，自由的在碧蓝的天空下飞翔。

就是...一个人的飞翔....似乎有点孤独。

散发着光亮的屏幕忽然出现在何灭的眼前。

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年幼的男孩坐在电脑面前，努力不去聆听门外传来的父母的争吵声，而是滑动着鼠标，点开了一个页面，聚精会神的看着里面的人物互动着。

在人物互相交谈，剧情不断推展中，男孩的心神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电脑的屏幕里面。

里面的画面，比起外面来说，要温馨许多。

没有烦恼，没有争吵。

即使有些许烦恼，有些许麻烦，大家也会齐心合力一起去解决它。

就算你失去了一切，伙伴们也会不离不弃。

真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虽然它是虚拟的。

是不存在的。

年幼的何灭看着屏幕里面的温馨，内心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望。

渴望...加入他们。

渴望被他们关怀，被他们照顾。

渴望在自己疲惫，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能有一个让自己安心休息的港湾。

渴望，有一个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背会受伤的地方。

好想...真的好想...加入他们啊。

年幼的何灭脸上带着渴望和期待，继续看着屏幕里面发生的一切。

何灭透过屏幕看着当年的自己。

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梦想这种东西....

穿越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存在啊！

随着成长，无暇的心灵染上了灰尘。

曾经的渴望被事实击破。

而他，也在无尽的忙碌，和成长中，慢慢地将自己的梦想忘却。

直到今天。

泪水依旧在不停的流淌，何灭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从来没有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活着！

说出来吧！

说出来吧！

把你的梦想，大声呐喊出来吧！

眼前之人，无所不能！

他，一定能完成你的愿望！

“我的梦想....”

何灭微微张开嘴，眼眸里闪过一丝希望，还有期待和坚定。

“我想穿越那无尽的世界，去改变那些悲剧和遗憾，去结交更多的朋友，伙伴，和他们一起，探索更多的未知...和他们一起感受存在的美好和愉悦！”

无比中二的话语从口中吐出，何灭脸色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涨得通红。

不过，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激动。

不知为什么，他从心底里，由衷的感觉这个老者，能达成他的愿望。

就算不能，人生中能有一次大声呐喊出自己梦想的机会，自己也生而无憾了吧？

老者下巴的胡须轻微的抖动着，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弧度。

懒散和漫不经心的态度从老者的脸上消失殆尽，他直起身来，一脸认真的看向何灭：“那么，你是能坚持下去你的梦想呢？”

“即使你的梦想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美好，即使那些角色们没有从屏幕外看上去的那么美好，即使这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中，你会经历无数生死危机，没人会理解你，你会遍体鳞伤甚至....死亡。”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随后双眼直直看向了何灭的双眸：“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坚持自己的梦想么？”

遍体鳞伤...甚至死亡么？

何灭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迷茫，随后被内心的坚定不移给淹没。

地球上，和他有着一样梦想的人还有很多。

他们，碌碌无为的过了这么一生。

一辈子都沉浸在幻想之中，沉浸在虚假的美好之中。

他们渴望触碰异世界的他们，却又因为触碰不到而痛苦不已。

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机会。

即使这个过程中，自己会遍体鳞伤，会被不理解，背叛甚至死亡，那又如何？

能够追逐梦想，自己的人生已然无憾。

想通了一切，何灭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微微抬头，看向老者的眼眸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我愿意，即使过了几百几千年，即使世界沧海桑田，我也愿意！”

“哈哈哈！”

老者大笑出声。

他眼眸直直的看向何灭，眼神穿透了何灭肉体的身躯，抵达了何灭灵魂的深处。

那里，一块九彩的火焰，正汹汹燃烧着。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旺盛，全力的燃烧着。

看着这朵九彩的火焰，老者眼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微微抬起手，对着何灭打了一个响指：“那么，如君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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