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舌头鉴别肉味的时候,银狼早已飞身奔向食物,却在近乎低头就可以咀嚼食物的位置停了下来,回头望向他。
水气氤氲,狼脸模糊,发淡远逝。“你是我兄弟,有肉一起吃。”他表示见者有份,“我才不像白爷爷和母狗一般偏心,有好吃的都留给小白。”狼脸分明近在眼前,最近他的双眼似乎不太好使。距离老眼昏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刚长成型呢。
话尾随热气蒸腾,他四肢并用,随手抓来树枝勾起尸体,哗啦一把便就皮毛全部扯掉皮。顺势往后纷抛,随即对准野鸡腿最肥美的地方,张开嘴,恶狠狠地撕下一大口。
肉刚入口,快速咀嚼两下,便吞咽下肚,“再来一口,”他没有抬头,眼中只有肉,又咬了一口,甚是娇嫩可口,一点都不老柴。“银狼,我们来得真巧,真没煮老。”说罢,立即撕扯下另一只鸡腿塞进银狼的嘴里,“好吃,快吃。”
填饱肚子之后,他将剩下的一只鸟,一只兔子背在肩膀上,树枝当拐戳地,吆喝着银狼回石洞。
只是那狼却如何也不肯走,冲着山外嗥了几声。
挺起圆肚子,身体变得沉重,脑袋浑浊,此时,他是极其不愿意多管闲事。
然而银狼又叫了起来,他不得不警觉,立即用树枝往水里捅了几下,什么都没有。
银狼又连叫了几声。
肚饱困意肆虐,四肢皆废,脑子僵硬,他直想躺平。然而深知狼性,虽诸多不愿,却也只好顺着狼眼寻去。“银狼,山里就没有肉能逃过你的眼睛。”果不其然,热泉最低处外面,隐约有一个影子浮在水上,他继续沿着石头往前走去。
旋即,一个人形逐渐钻入眼睛!
居于上层,热气蒙住了他的视线,根本未能发现除了贪温的小家伙,居然还有个人也躺在热水远处,正咕咕冒着泡泡。“幸好,水往外山下流,而笨人在最低口位置。”他嘟囔道,不愿意去回想任何味道了。
瞟着翻滚如菜叶子的衣服,他竟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又觉得十分陌生。于是用树枝扯了一角翻来察看,不是兽皮所制,针线很细腻。此人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都格外显眼,绝非山上任何一个部落的野人。
“可怜的家伙,估计是在上面踩空,直接掉进水底煮熟了。”望着茂密丛生的头顶,又看了看刚拖上岩石的尸体得出结论,他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昨天,我真的听见惨叫,还以为是做梦呢。真是废柴,幸好摔在外面,否则以后我们怎么煮东西吃怎么泡澡?”胃部传来一股诡异的起伏,他强抑了下去。“银狼,让他哪来的回哪去。”什么肉在热泉里煮了一夜都烂得差不多,根本无法看出半点端倪。
狼声再起,不知何意?他从未听闻,只觉陌生。
难道银狼不同意让这人回归人族地界?
“山上有许多专门吃魂魄的猛兽,只在夜里出没。野人死了,身子必须回家,否则无处可寄的魂魄四处乱跑,做不成孤魂野鬼,最后只能被吃掉。那就真的消失了。人死了还能继续活着,但是要是被吃了魂魄,那就是真的死得干干净净。”他望着银狼的脸,将白爷爷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人族若是以为我们干的,那就让他们来决斗吧。”
银狼来回踱步,低鸣不已,犹如乌鸦的丧叫,显然无法苟同他的决定。
银狼从未如此反常,“他到底从哪冒出来?”困惑袭上心头,他的胸膛一下子往腹部坠落,仿佛刚塞入了一块巨石。
没等银狼回答,他已经把肩膀上的食物丢在一旁,径直走向热泉崖口。
一棵被狂风拔地而起的老树,坠落下来正横卧在崖口,从腐烂程度可知已有一段时日。双臂举起,他弯下腰,双手抓住树身的一头,往头顶处举,挂在岩石高处。老树在热泉崖口和岩石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缝隙,足以让一具尸体流走。
目睹着水流自去,人尸如落叶飘落,他的胸膛下一阵阵缩紧。
眺望人族地界,迷雾笼罩下,一切依稀犹在。然而折断的塔尖在胸膛下来回晃荡,他的眉头越来越紧皱。
雾气伺机逮住他走神的空隙,纷纷钻进胸膛里,层层紧缚,勒得紧实。有那么一刹那,他近乎喘息不了。
热泉一往直前往低处俯冲,一声响,那人飞入山坳的溪水中,落水后漂了起来,归心似箭往低处流,仿佛知道要回家了。
转瞬,雾气便强占了他的身体,如云雾飘了起来,飘向了塔尖......
银狼一嚎,猛然拽回魂魄,身躯一震,颤巍巍中他稳住身体,一身冷汗淋下,顺水而逝。
随即,两声齐嗥送行,回荡在山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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