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士兵纷纷朝先民举起手中长矛。
野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随即,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皆以为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仪式,就像野人捕猎必须在出发和归来时都必须举行的一种祷告。
直至锋利的长矛穿透胸腔,尖叫声此起彼伏,年迈的老人僵硬在原地,孩子扯着嗓子哭泣,男人们还在目瞪口呆中宛如石头杵着。一柄柄矛尖从背部的衣物崩裂下钻出来,血柱出体立即溃散,分别朝矛尖和地下直淌。
就在此时,这个叫破的男人挺身而出。一声仰天长嘶,他从美好的想象中率先醒来。自石头上扑下,左手抓住一个人族男人的头发,右手握着石头刀子朝男人疯狂砸去。血水顿即喷射,五官已烂,数下之后,那个脑壳如瓜瓤破体,脑浆迸射。
破将脑袋抛入人群里,随即拉直脖子高耸胸膛,仰天持续嘶叫。那是野人遇到猛兽时发出的讯号,即为求助也为警告。
人族见破反抗,瞪大血目纷纷包围凶手,一场恶战正式开始。
至此,野人中较为强壮的男人们已彻底清醒,仅余的最后一点期待都化为战斗的汗水,他们迅速拿起顺手的东西作为武器。破站在最高处振臂,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呼唤能动的族人,率先将老人和孩子转移到山中深处。
每双眼睛都渗出血色,转眼山谷又染红一块,也将一片绽放摇曳的杜鹃染红。野人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战斗力量骤减。人族也伤亡惨重,毕竟这是莽山,不是平原。
眼见形势不妙,破指挥其他人利用山谷地形撤退,同时将人族引入凹处绝杀,而他自己负责断后。
一路紧随至凹处,有人跳下有人滚入,底下石笋争先恐后钻入一副副血肉之躯。有人虽幸免于难,然而也这个高度对人族并不友善,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初入野林,人族犹如无头苍蝇乱窜,他们对伶俜山一无所知,更不习惯平原外的世界。还未等野人动手,有个青涩的士兵自高处直冲向下,正好掉入蟒蛇张开等待食物自讨落网的口中,半截身子已被吞入,双腿还在蛇嘴外。
破摇头,为士兵的不幸,也为人族的莽撞,他们有勇无谋。人族首领发出了破听不懂的命令,但手势却一清二楚,那就是杀。事已至此,破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他们美好的愿望不过是一厢情愿。他看见人族眼里的野人,与那蟒蛇并无分别。这场人祸也是野人咎由自取,若不是他们不断发出信息暴露山谷,人族根本不可能顺利进入山中。平时就连山中动物越界,一不留心就会被藤蔓上的利刺纠缠至死,或恰好被隐匿在林色中的其他食肉动物果腹。
破振臂高呼,随即举起对天穹,发出仰天怒吼,那是野人决一死战的誓言,旋即地动山摇。
人族首领望着山缝斜生树上的破,不知其意图,双眼紧盯不放。
从天跃下,破落在人族首领肩膀上,双手抱住脑袋一拧,咔一声响,一手用力拔起,脑袋便与脖子分家。落地后的脑袋自行滚动,最后在一棵矮灌木的根部停住,双眼在鼻梁骨上下竖立而起,望着破的脚后跟,满眶不可置信。
回望老弱妇孺已无影,破发出口号,其余野人也逐一消匿于山色的保护中。人族本就并不擅长山中作战,此时的残余兵力也是奄奄一息,不必野人动手,莽山自会让剩余的人族臣服。
一个瘦骨如柴的人族小士兵蹲坐在地,与破的小儿一般身量,举着比身子还长的长矛,晃着锋利的矛尖如风中尖细的长叶,抖个不停。转身撤退前,破心生不忍,于是越过小士兵,抹去沾在睫毛上的血水,露背迈步,旋即爬上碎石后的山墙。
啊——
长矛毫不犹豫穿过破的后背,发出一声脆脆的闷响,矛尖从他的左胸口下破体而出,血如山间瀑布激流。
破低头,右手抓住矛尖处,将长矛从胸口下迅速扯出。他握着长矛,回眸望着那个浑身颤抖的小士兵皱起眉头,来不及张嘴就坍塌在碎石上,碎成一副筛子般的破躯。
野人们发出了悠长的哀嚎,一个接一个,响彻伶俜山,久久不绝。
凹处的石笋窝在他身侧不远处,传说就是破战死的地方。破之所以名破,是其母亲难产窒息,族人皆已放弃,其母却用尽最后一口气,双手抱着刀子朝着高耸的肚皮推下,为破切开一条生路。一声啼哭,死而复生,其父为其取名单字破。
传说,到此为止,流传于每个部落,略有差异,却大同小异。
昔日野人先民血染石笋窝,如今凹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腐枝,在潮气的作用下膨胀起来,宛若一张厚实暖和的被褥。而山体上石墙已见风化,苔藓遍布,犹如英雄的逝去再也不见往日威风。
白爷爷为他取姓为破,或许是希望同样身为野人的他,也能破出一条生路吧。
然而,他却不稀罕,孤身一人,独来独往,如风自在,如雨肆意,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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