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白色的眼睛!野人王记得。
然而,接踵而来的一切视觉,令他的胃部极其不适,仿若刚倒进来一大缸腌咸菜的腐水。
这,这竟然是一对复眼。
几个呼吸后,收敛注意力,集中精神,隐隐约约中他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热度,那是田老头的手拽着他的手腕。旋即,他便感觉到老头的手指头骤然紧抓了手腕,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或者是在叫唤他。
此时,一种金属质感的声音刮进耳膜,极为响亮、尖锐、刺耳,刮得整个耳朵像被剁碎了似的生疼。转眼,他便失去了听觉。每次掉落眼睛里,听觉都多或少会失去,但这次比较彻底。
整个世界寂静一片。幸庆对这种防不胜防的意外,他已经拥有多次经验,不敢说应对自如,却能很快地调整好状态,迅速接受突如其来的新视觉体验。
就算如此,他依然无法面对眼前的真实,犹如黑暗坍坍塌而下,堆成废墟将所有人都埋入其中。
从这个视觉里穿透出去,看见大块头和侍童淹没在绿波之中,随着步伐缓缓靠近,那片绿色分裂出无数个小身体,竟是他熟悉的某种小东西。在伶俜山,野人王并没有给它命名,后见田老头却在河堤上逮住过一只,说起过小东西。
小东西善于跳跃,极不易捕捉。当时,田老头捉住了它的一条腿,它竟然毫不犹豫地“丢足保身”,扯断腿逃窜走。
“好家伙,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田老头转头问他,“臭小子,见过这东西?”
“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啊。”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叫螽斯。”田老头说,“也有土名叫蝈蝈。”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接着,田老头便灌入几口破酒哼了起来。听不懂,他也懒得听。
过足了嘴瘾,田老头继续介绍:“它们以卵在土中过冬,一般呢都在谷物田间或灌木丛中玩耍栖息,尤为喜食嫩茎或嫩果实。”
“那你们人族一定对它们恨之入骨。”他想起了田里的农夫举着锄头镰刀的样子。
“非也。虽是害虫没错,但深得人们喜欢,许多贵族人家里专门饲养,供作平日里玩物,也有些就喜欢听它们的鸣叫,就像老子喜欢听女人哼小曲似的。”
还在记忆里翻滚,他却看见大牙袭来,颗颗粗壮坚硬,且呈锯齿状。由于是螽斯的眼睛,所见的一切都是螽斯的感觉,有一种畏惧强制缩小他的感官,破卓尔立即收起思绪。
那黑色的牙齿晃着凶狠,朝赤裸着四肢的大块头成片飞去,宛若绿色浮萍水上漂。而大块头却浑然不觉,还陷入在盛会之中,玩得不亦乐乎!
喉结在喉咙里滚动,然而他就是无法发生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螽斯像飞向硕大的果实般,包围了大块头。
心急如焚,奈尔野人之怒无计可施。
哪来的绿美人,哪来的男人们,不过是螽斯挤满了一个洞,雄虫围绕着雌虫高歌。而他们像掉入米缸的糖块,最可怕的是米缸里没有一粒米,都是老鼠。
视觉一直在掠夺他的注意力,企图让他沉默,纯粹成为一只螽斯。然而,那些牙使得他浑身颤栗,人会因为害怕失去理智,却也会因为害怕而保持理智。手臂上的温度,一阵阵地传递到皮肤下,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田老头始终都在。
就在野人王和螽斯抢夺意识阵地时,侧方两只熊虫狭路相逢,各不相让,于是便开始决斗,自然还是高歌的形式。
比起人族、野人部落,不得不承认,螽斯算是虫族文明的一员。两只雄虫即将要展开决斗,它们面对面摆开驾式,摇动着比身子还稍长的触角,大有一触即发的意味。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