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勇不怀好意之际,似笑非笑间,故意问道:“听说你们与世隔绝过?”费无极歪着脑袋,一怔,道:“如何得知?”萧燕扯了扯缰绳,抬起头,转过脸去,盯着后面那费无极的眼睛,道:“何必隐瞒,西夏人其实早知道,我们也听说了。”
张明远狐疑道:“你们信了?”萧勇一脸不悦道:“素知你们终南山神神秘秘,我的出生故事已经对你们说了,你们何必藏着掖着,好不爽快,当然,如有不便,绝不勉强。”张明远尴尬一笑,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的确与世隔绝过,故而要出来走一走,逛一逛,算是行走江湖,不枉此生。”
萧燕喜乐无比道:“过去一直在草原,去了西夏,才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走一走,看一看,见多识广,实在好极了。”萧勇跨马前行道:“素知中原人不愿背井离乡,都有守土习俗。不过我契丹人倒不以为然,既然生于天地之间,四海为家,如何不好?”费无极调皮开来,用手指头摸了摸马耳朵,道:“此番去幽州,定要看看草原。马儿可要听话,带我去草原好也不好?”
张明远见状,破涕一笑,道:“草原那边想必风景如画,美不胜收。”萧勇昂首挺胸道:“草原母亲让我契丹人生生不息,如何不感恩戴德。”萧燕也掷地有声道:“如若不是草原哺育,如何会有我契丹人的今日。”萧勇道:“事不宜迟,路上且走且谈,意下如何?”费无极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四人离开酒楼,出了雄州城,跨马往北方赶去。
一路上,果然风和日丽,天高地阔。小河淌水,波光粼粼。山峦起伏,若隐若现。时有黑鹰盘旋,一派北国风光。
张明远道:“快马加鞭如何?”萧燕道:“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赶到南京。”“南京?”费无极诧异道。萧勇道:“就是幽州,也叫析津,中原人叫幽州,我大辽叫南京。正所谓我大辽五京,你们可知?”费无极欣喜若狂道:“想起来了,上次在西夏兴庆府,萧兄不是没来得及说么?”张明远也想起来了,马上喜道:“对啊,还请赐教?”
萧燕失笑起来,马上不以为然道:“你们也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不要我们说。没想到,你们如今还是不知道,还要问个没完没了,真烦人。”萧勇得意洋洋,神气十足,随即笑道:“这有何难,我大辽五京,正所谓:上京临潢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费无极听了这番介绍,咂咂嘴道:“辽国果然幅员辽阔,一口气五个京。还有叫东京的,岂不与我大宋东京重名了?”萧燕当然不服气,以为费无极在蔑视大辽,就一脸不悦道:“那有何妨?我大辽东京才天下第一。”萧勇偷窥张明远、费无极二人一眼,笑道:“这幽州也是中原人送给我大辽的,不得不笑纳。”张明远心中气个不住,暗骂,可恶之极。
费无极蹙眉道:“我中原人念念不忘的幽云十六州?”萧燕得意洋洋道:“噢,你还知道。”萧勇也得意洋洋道:“中原人望眼欲穿之地,自然铭记在心。”张明远、费无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四下快马加鞭,但见牛羊成群,契丹人赶着马车,四处游荡,好不快活。
天黑之前,四人抵达幽州,此地果然非同凡响。契丹人走来走去,还有西夏人,也有些许中原人、吐蕃人、高丽人、女真人。没曾料想,此处没张明远、费无极所想那般,到处都是帐篷,全是契丹人。酒楼、茶肆皆是中原风格,大街小巷也与中原大同小异。只有一处令人深思,城头巡逻士卒全是契丹人。在客栈,费无极惊道:“这里如何是中原模样?”萧勇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以为应该怎样?”萧燕笑了笑道:“他以为今晚要住帐篷了。”张明远道:“帐篷怎么看不到?”萧勇道:“明日便带你们去看草原,草原上才有大帐。这南京城里哪会有,你们真是孤陋寡闻。”费无极道:“还以为到了契丹,遍地帐篷。也是我们自以为是了,真是自惭形秽,见笑,见笑,请勿见怪。”
张明远道:“看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话果然不错。契丹也非中原人传说那般。”“中原人又说什么坏话了,如实招来。就知道你们喜欢胡说八道!”只见那熟悉的影子居然又晃在眼前,原来是那一把金色小弯刀又从萧燕手中嗖的一声飞了出来。费无极眼疾手快马上躲开道:“中原人说,契丹王妃很漂亮,契丹国师很古怪,契丹男人把牛羊肉生吞活剥。契丹人不洗澡,身上一股羊膻味。契丹人凶巴巴和野鬼一样。契丹人死了就放在草原上,让苍鹰吃了才算大大的福分。”萧燕收起小金弯刀道:“胡说八道,中原人才和野鬼一样。你才鬼呢!”“这是可爱的吊死鬼!看一看好了。”费无极马上扮作吊死鬼的脸。萧燕见状,笑出声来。
萧勇道:“宋朝人真是吃不上羊肉,就说羊肉膻。”“此话怎讲?”张明远惊道。费无极道:“你们可知在我大宋东京,这羊肉可是达官贵人的吃食。老百姓吃猪肉。东坡肉也是家常便饭。”萧勇道:“素闻如今宋朝中原人喜欢羊肉,可苏东坡为何吃猪肉?”
张明远道:“吃不起羊肉,只好吃猪肉。苏学士也并非一贫如洗,我大宋养得起他,可惜我们出生后,苏学士早去世了。无缘相见,实在生不逢时。”萧勇道:“你们宋朝人真是阳光灿烂,如若不是遇到我大辽和西夏这般对手,你们也是太平了。只可惜,这天下非一人所有,我等也不可与命相抗,只能顺其自然。”
张明远道:“可不,如若不是契丹与西夏,我宋朝人也用不着提心吊胆,在边关绞尽脑汁。”费无极道:“五代十国兵荒马乱,天下还是要一统山河,黎民百姓才不颠沛流离。如若割据一方,为了称王称霸,搞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又是屁话,臭话。你这话说的很好,不过实在太假,太大,太空。看上去头头是道,实则索然无味。岂不闻,一片树叶也有两面,朝阳则勃勃生机,背阳则暗无天日。厚此薄彼的道理,如何不知?如何不察?西夏是党项人,宋朝是汉人,我大辽是契丹人。都不愿寄人篱下,任人摆布,故而各自为政,鼎足而立。如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也是很好,就怕这皇帝宝座会争的头破血流。像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那样的皇帝,能有几人?你们要明白,我大辽立国可比你们宋朝早许多。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如何来的,世人皆知,还有什么好说的。莫非只有赵匡胤的子孙后代做得皇帝,我契丹人就做不得了?一统天下实乃大势所趋,不过皇帝要很不错,才好。黎民百姓也不会造反了!唐太宗的‘天可汗’的帽子也并非空穴来风,实在是这唐太宗做的好,天下人间都服气,是也不是?”萧燕此言一出,张明远、萧勇一怔,没曾料想,这嘻嘻哈哈,刁蛮可爱的萧燕也有这般男儿见识,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明远道:“为皇位头破血流毕竟是几个人,如若割据开来,你争我斗,岂不让黎民百姓受苦受难?是几人死好还是万人苦好?想必一目了然,不言自明。”费无极道:“师兄所言极是,可世人皆知此理,又不能自拔,如何是好?就拿乱臣贼子来说,自秦始皇到如今,哪朝哪代没有?大奸大恶之人比比皆是。这赵高、王莽,乃篡权之辈;董卓、袁术,实为不自量力。兴风作浪之徒哪里会想黎民百姓之苦,恐怕是为所欲为,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只为自己功名利禄了。”张明远道:“是这道理,心烦意乱实在不想为此纠结。”
费无极道:“既然心烦意乱,不说也罢。”萧勇道:“好了,不说也罢,吃几杯酒,就早日歇息,明日去草原,还要早起,难道不想看草原日出?你们说这家国天下之事固然很是男子汉大丈夫,可这事却很不寻常。难免搞的焦头烂额,筋疲力尽,这又何苦?无论如何,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为国为民,总是没错。何不在青山绿水间聊以忘忧,岂不痛快?”萧燕道:“草原日出,美轮美奂,我好久没见到了。明日一定要看看去。”
费无极举杯道:“好,来,干了这杯,就睡觉。”张明远举杯道:“吃酒,吃酒。”萧勇陪同,萧燕也凑热闹,四人一起又吃了几杯酒。萧勇、萧燕退出张明远、费无极房间。费无极不觉醉意朦胧,居然和衣而睡,张明远不觉好笑摇摇头也睡了。原来这费无极翘着二郎腿,一只大脚矗立朝天。窗外雨下,淅淅沥沥。
次日,黎明时分,幽州城早市业已热闹非凡。走在街上,萧燕和费无极追逐打闹,好似一对初恋情侣。萧勇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张明远却不大开心。倒不是羡慕嫉妒恨,而是担忧无极师弟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将来后悔莫及。买了些东西后四人回到客栈,牵马离去。
“好了,无极师弟,不可孩子气。”张明远叫道。费无极回过头来,马上答道:“她惹我,我又没理她。”萧勇厉声道:“妹妹,不可胡闹。”萧燕撒娇道:“他欺负我。”萧勇自然看得分明,忙道:“明明是你先戏弄他的,真是孩子气。”萧燕笑的前仰后合,道:“说什么戏弄不戏弄的话,谁让他是男人呢。”萧勇不以为然道:“男人就应该被女人戏弄,纯属无稽之谈。”费无极乐道:“不妨事,燕妹又占不到便宜,由她玩好了。”萧道一怔,哭笑不得之际,瞠目结舌起来,马上认真道:“你别引火烧身,我这妹妹可不简单。招惹了她,她可要赖你身上了。”萧燕顿时面红耳赤,害羞道:“哥,又在胡说。”
张明远道:“无极,萧兄所言极是,不可胡来。”费无极坏笑道:“没什么大不了,随便玩玩嘛!”萧勇笑道:“你都叫上燕妹了,还说随便玩玩。姑娘家的,你说随便玩玩就随便玩玩,岂不自讨苦吃?”张明远寻思,赶忙说些其它事,不然无极师弟恐怕招架不住了,随即道:“去了草原,就回终南山了。”“什么,回终南山?”萧燕顿时不高兴了,心想,这张明远好可恶,要把无极哥哥带走。故而说这话,分明说给我听。看来要想方设法让他们多留一些时日。
萧勇看出萧燕心思,忙道:“傻妹妹,走,去草原。明远、无极没见过,如若见了想必不走了,也未可知。”“哥哥说的话,好难懂。”萧燕挠了挠后脑勺,不知哥哥何意。“草原魔力竟然如此厉害?看来不去也不成了。”费无极乐道。张明远摸了摸下巴,一怔道:“是吗?草原居然有这等魔力,那倒要见识见识不可了。”说着四人喜笑颜开,牵马出城,跨马飞奔。顷刻,四人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张明远看向萧勇、萧燕,随即叹道:“草原这般神奇,能让我们流连忘返,不忍离去?我如何也不相信,你们不会开玩笑吧。”萧勇只笑不语,萧燕晃着脑袋,长发飘飘,随风而起,顿显活泼可爱。费无极扯住缰绳,道:“萧兄又开玩笑,莫非草原能拴住我们的手和脚不成?终南山,我们肯定要回去,师父还等着呢。”萧燕气呼呼,瞪费无极一眼,又是快马加鞭,跑出老远,马儿被萧燕抽了一鞭就暴跳如雷,好生了得。费无极神色紧张,张明远诧异万分。
“妹妹,慢一点,两腿夹紧马镫,扯住缰绳。”萧勇跨马紧随其后,生怕妹妹有所闪失,一双眼睛盯着前方,不敢离开萧燕身上。好在萧燕在草原上长大,对这马儿,暴跳如雷,早已习以为常,故而没跑多远就好了许多,可见三人担忧,纯属多余,乃是自讨没趣,萧燕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们很是不耐烦,居然敢小看我,真是笑死人了。萧勇不再担心,张明远、费无极也如释重负,对视而笑。三人一同赶来,片刻追上了萧燕。
一会功夫,便来到了一大片水草地,四人坐在草地举目远望。一条河流,如白色飘带铺展而去,草原雄鹰早已展翅高飞。一片大草原上,但见日出东方,蔚为壮观。四人远望,一瞬间,不觉心旷神怡。
费无极呡了呡嘴唇,道:“如此壮观,没曾料想。”张明远环顾四周,道:“草原日出,果然不错。”萧勇道:“我契丹人世世代代都与这草原结缘,草原日出更是情深意长。”萧燕站起身来,拿着皮鞭,背着手,靠近费无极,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草原这样美,你还走么?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费无极也随即站起身来,微微一笑,盯着萧燕的眼睛,顿时高出萧燕一头,不由坏笑道:“可我离不开师父,要不要和我去终南山。那里实乃天上人间,神仙境界。保准你会喜欢的不得了!”
萧燕傲娇起来,低下头又抬起头,漫不经心道:“让我做道姑,和你这臭道士一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张明远一怔,道:“果然厉害,还知道东晋中原人陶渊明的诗句。”费无极点点头笑而不语。萧勇诧异道:“妹妹又做梦,费无极是不可能带你走的。他一个大男人,志在四方,如何会儿女情长。”
萧燕逼近费无极,又盯着他的眼睛,马上追问道:“是么?快说!”费无极一时语塞,默然不语。
张明远只好解围道:“以后可以到草原找你们叙旧。”萧燕马上背过身去泪光点点,道:“你们走吧,草原日出已经看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张明远听这声音顿时就猜出了几分味道,自觉无能为力,故而并不吱声。萧勇也明白,与张明远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费无极道:“草原日出是看了,可草原日落还没看。”
萧勇心中大喜,却也犹豫万分,片刻就若有所思道:“这草原日出,是兄弟姐妹背井离乡必须要看的,以为念想;这草原日落是情侣看的,实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恩爱有加,情意绵绵。”萧燕心里,马上小鹿乱撞,费无极这傻瓜方才又不知,目下哥哥解释了,看他眼下怎么说。
张明远道:“这说法好可怕。”萧勇不解道:“此话怎讲?”费无极道:“谁说草原日出是兄弟姐妹看的,谁说草原日落是情侣看的。草原它同意这说法么?”萧燕马上掷地有声道:“同意!”萧勇哈哈大笑,张明远也乐此不彼。
费无极道:“草原上的日出也好,日落也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和谁看就和谁看。如何会有定数,哪里会有法度?莫非天祚帝颁布律令了不成?”萧勇摇摇头笑出声来,道:“当然没有。”费无极道:“这就是了,故而这日出日落乃自然馈赠的礼物,我等笑纳便是,不可自寻烦恼,擅自做主,给予它太多人为的想法。”萧燕心烦意乱,摇摇头,苦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费无极向萧燕招手,道:“过来。”萧燕不睬,费无极执拗不过,只好笑着过去,对萧燕耳语起来。萧燕笑的咯咯作响。
中午时分,萧勇、萧燕、张明远、费无极到契丹人的帐篷里做客。契丹人听说中原人来看草原,居然热情接待,绝无凶神恶煞,家国仇恨。契丹人素闻中原人的知书达理,见了张明远、费无极便笑容满面,客客气气。这让二人放下心来,也倍感喜乐无比。
张明远寻思:“之前许多中原人都以为契丹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殊不知,那是大大的误解。契丹士卒为了契丹南下侵宋,确有一些烧杀抢掠,搞的汉人鸡犬不宁,怨声载道。不过大宋士卒抓住契丹牧民何尝不是大开杀戒,滥杀无辜。故而不可自以为是的胡思乱想,如若凭着异想天开,势必会有错误的认识。”想到这里,仰天长叹。
费无极也心想:“幽云十六州在我大宋看来是重中之重,在大辽看来想必也是重中之重。如若我大宋有了幽云十六州,便可抵御北方强敌;而契丹人有了幽云十六州,便可让中原人如坐针毡。这幽云十六州便成了天下必争之地了。为了这片土地,两国朝廷针锋相对许多年,如若不是澶渊之盟,恐怕难得一说。如今两国世代友好,相安无事,也算造化。两国黎民百姓自然也是对此很以为然。”
契丹人说话,张明远、费无极当然听不懂,还好有萧勇、萧燕做翻译,故而可以简单交流。一时间,宾主尽欢,奶酒畅饮,好不快活。契丹人的午饭并不丰盛,主人说,夜宴才可以让客人喜乐无比。吃完午饭,萧勇、萧燕带着张明远、费无极去随主人放马牧羊,体会草原风情。
草原辽阔,如绿毯一张。远处河流,如白练一条。白云朵朵,鸟语花香。骏马奔驰,羊群游荡。如此逍遥自在,实在比终南山那深山老林畅快许多。张明远、费无极不觉喜欢的不得了。
“这马如此雄姿,真是世所罕见。”张明远道。萧勇骄傲道:“此马乃我大辽铁骑兵团所有,自然养得膘肥体壮。”“真是厉害,的确不错。”张明远点点头,看向远方,不觉一股忧思袭上眉梢,心想,“契丹铁骑如若南下,东京城就麻烦了,一马平川的中原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费无极心知肚明,赶忙打圆场道:“我倒想起海东青了。”萧燕道:“如何又提海东青,女真人那边很多,我们这里不多。”萧勇道:“海东青可是稀罕物,是捕猎的好帮手。”
张明远道:“此话怎讲?”萧燕道:“海东青乃天下飞的最高,最快的大雕。”
费无极道:“大雕,我终南山也有。”萧燕道:“你那终南山只能叫老鹰,女真人的海东青才叫大雕,也叫苍鹰。”费无极马上颇有兴趣,道:“有多大?”萧燕用手比划,凑近费无极,道:“说出来,吓死你!”费无极乐道:“你倒是说呀!”萧燕只是嘻嘻发笑,就是不说。萧勇道:“这畜生,体大无比,看我九尺之躯,这最大海东青可到我肩膀,双翅若张开,超过我与燕妹两人合起来的个头。我大辽历代皇帝,每年春天在鸭子河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费无极道:“想必天鹅肉的味道,一定好极了。”张明远道:“莫非你想做癞蛤蟆不成?”费无极道:“天鹅肉是谁啊?”萧燕掷地有声道:“我啊!”萧勇顿时捧腹大笑,三人也不由哈哈大笑。
张明远问萧勇,道:“不知这海东青哪里来的?”萧勇道:“自然是女真人献给我大辽的了。”萧燕撇撇嘴,叹道:“哥哥又说假话了,实不相瞒,有些大辽王爷实在贪得无厌,向女真人索要海东青就没完没了。”萧勇尴尬一笑,顿时默不作声。萧燕道:“女真人其实也好可怜,我契丹老爷们确实很过分,海东青是稀有之物,总是索取,总有捕完的一日。总不能逼着女真人造反吧。他们就作罢,有朝一日,女真人和兔子一般,就麻烦了。”
费无极纳闷道:“这又怎么个说法?”张明远道:“兔子除了不吃窝边草,还能怎样?”萧勇忍不住,笑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啊。我们草原上,这野兔还对战过黑鹰,当然,对于海东青,他们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海东青要比黑鹰厉害嘛!”“原来如此!”张明远、费无极不觉点点头,喜笑颜开。
当夜,草原上,月光如水,大帐外篝火熊熊,契丹人人家欢聚一堂,萧勇、萧燕与张明远、费无极一道与之举杯痛饮。契丹人跳起舞,唱起歌,张明远、费无极、萧勇、萧燕也加入其中,倍觉许多欢乐。此时此刻,萧燕又像在西夏时那样偷窥着费无极,费无极冷不丁就发觉了,顿时也盯着萧燕,两人眼神猛然相对,不由各自心中一怔,原来我看他时,他看我。我想他时,他想我。
费无极与萧燕避开篝火旁的人群,偷偷离去,萧勇和张明远心照不宣,只好对酒当歌。河边流水潺潺,月光倒影,几棵芦苇,随风摇曳、萧燕跟在费无极身后走了片刻,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背靠着背,坐在了草地上。
萧燕道:“可以多留一段时日么?”费无极道:“此来雄州业已七日,就是不知家师那边可好?”萧燕道:“你别提你师父,好吗?”费无极点点头,道:“好吧!”萧燕道:“你师父毕竟是你师父,不是你家父。”费无极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办呢?”萧燕闷闷不乐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屁话真多。”费无极笑的前仰后合,萧燕也笑出声来。片刻,两人不觉又陷入沉默,只有河水哗哗作响。
萧燕终于忍不住了,马上仰天长叹道:“你走吧,我想通了,不留你。”“为何?”费无极一怔。“留下你的人,留不下你的心。况且眼下不一定可以留住你的人。”萧燕眉毛一挑,喃喃道。费无极寻思,这素日快人快语,刁蛮可爱的萧燕,眼下如何就这般柔情似水的说话了,其中似有些许哀怨。想到这里,马上笑道:“谁说留不住了。”听了这话,萧燕不由欣喜若狂,情不自禁之际,居然转身亲了一下费无极的脸颊。
费无极也不感到惊讶万分,料到萧燕会有这般举动。
又过了三日,张明远、费无极依依不舍的与萧勇、萧燕辞别。萧燕泪光点点,萧勇安慰道:“以后可以去京兆府终南山找他们。”费无极道:“我还会来幽州的。”张明远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请回!”萧勇见萧燕泪流满面,对张明远和费无极,忙道:“把你们送到雄州如何?”费无极看萧燕那般伤心难过,就点点头,道:“好吧!”张明远道:“不用了吧!”
萧燕擦了擦眼泪,马上装作若无其事之状,顿时气呼呼道:“张明远,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早早给幽州大辽总兵打招呼,你们这两个汉人能到此如入无人之境?”一语落地,张明远、费无极一怔。
原来到幽州安然无恙,又可随便在契丹走动,都是萧勇、萧燕安排好的。如若不是,汉人在契丹的确寸步难行。“走吧!”萧燕马上拉着费无极的胳膊,强颜欢笑起来。张明远道:“多有打扰,真是麻烦你们了。”萧勇道:“你们可知这蔡京、童贯有多可恶,出尔反尔,胡作非为。雄州榷场恐怕时日无多,关门大吉不在话下。”萧燕道:“宋徽宗好糊涂,身边一堆乱臣贼子,迟早要有麻烦。”萧勇赶忙示意妹妹不要胡说,萧燕却翻白眼并不理会。萧勇道:“妹妹别胡说,我看咱大辽王爷如若继续走海东青上对女真人强取豪夺,恐怕也有麻烦。”萧燕不以为然道:“危言耸听。”费无极道:“只好静观其变,不好早下结论。”张明远道:“但愿天下太平。”
顷刻,四人跨马而去,出幽州到雄州。在雄州那重逢的酒楼,四人又吃了几杯酒,说了许多话。在雄州城外,终要告别。
“记得,到幽州来看我,带上它!”萧燕把那金色小弯刀,从怀中轻轻抽出,小心翼翼递到费无极手中,又害羞的叮嘱道,顿时又是泪光点点。“不要哭,要听话,再哭就丑八怪了。”费无极点点头。“你才丑八怪!”萧燕噗嗤一笑,乐个不住。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道:“萧兄,多家保重。”萧勇道:“明远兄,无极兄,后会有期。”费无极道:有空到京兆府做客。张明远道:“这些时日,多有打扰,真是让你们费心了。”萧勇道:“哪里话,客气,客气。”萧燕道:“婆婆妈妈,啰哩啰嗦,一个个大男人干嘛难舍难分。”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萧勇马上忍俊不禁。萧勇道:“天祚帝身边离不开,如之奈何?”萧燕道:“想必中原很好玩,不过我路痴。”“如何与师兄一般了?师兄如若来了,想必可以够到天上的雄鹰。”费无极笑道。“谁是你帅哥?你们还有师哥?”萧燕问道。
张明远道:“阿长,他说自己是路痴一个。因此就没有来,他是一个大高个,一般人见了要仰视他的。那大长腿可比你哥哥长太多太多了。”萧燕撅撅嘴,一脸天真道:“胡扯,我哥哥已然是天下第一大长腿了,不可能有另一个大长腿,你就忽悠我好了。你那个师哥不可能是大长腿,你就胡说八道好了。好奇怪的名字,如何就叫做阿长阿短的了。你们肯定是开玩笑,这个玩笑开的如何一点都不好笑,倒像你们故意开的玩笑了,反没意思。乃是不怀好意,故作镇定,是也不是?”此言一出,萧勇破涕一笑,张明远、费无极也乐此不彼。
费无极心下对这萧燕喜欢的不得了,可又当着萧勇的面不好脱口而出,就盯着萧燕道:“路痴不打紧,没事,我来接你。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东南西北,这个可不骗你,我天生聪明过人,对地理方位了如指掌。”说话间,神采飞扬,洒脱不羁,一副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好!”萧燕点点头,微微一笑,显得乖巧懂事极了。萧勇见二人这般没完没了,恐怕要耽搁不少归程,就拱手道:“多保重!有空到雄州玩!”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道:“多保重!有空到中原玩。”说话间,萧勇、萧燕跨马向北,张明远、费无极也跨马朝南。噔噔作响,不绝于耳,天高地阔,鸟雀翔集。
萧燕回头张望之际,又向费无极挥手,费无极也回头,见状,马上向萧燕挥手,还坏笑之际来了一个飞吻。这一幕让萧勇瞅见了个正着,他鸡皮疙瘩顿时起来,想抖动都来不及了。萧勇寻思,臭小子,果然夺走了妹妹的心。想到这里,不觉摇摇头笑而不语。费无极心花怒发,乐个不住。想起萧燕那可爱的面孔,不由喜笑颜开。张明远只顾赶路,却不曾见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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