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中秋之际,繁木出生了,他的出生消除了我们所有的疑虑,正如荷花期盼的,是个男孩。但随之而来的是饥饿、彷徨、忧愁,经济的负担让我们再次走上了乞讨之路。
冬菊长得快,眼看着她把衣服撑大撑破,家里实在是没有钱给她置办像样合身的衣服,大抵都是别人家孩子穿旧的衣物。包括盛木也一样,不论男女。一代传一代,缝缝补补又三年。
大多时候,荷花偷偷摸摸从垃圾堆捡回一些旧衣服,她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些破旧的衣服到了她手里就变废为宝了。为了省蜡烛与煤油灯,她摸黑着缝制衣服,经常看到她满手针。
初秋,镇长病重,眼看着活不久了,他身旁没有人照料了,贵娇搬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想必她还不知道镇长病重,我托人带了信去县城,可好几天都没有回音。起初,我和荷花轮流照顾着,白天的时候,荷花抽空会去一趟,因为家里有几个孩子不能完全腾出时间来,繁木尚小,走不开。我白天要上工,到了晚上就由我守着。
时隔多年再见到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了。那顽固糟糕的老头被病痛与孤独折磨的像一只吃了耗子药的老鼠,畏畏缩缩地躲在床边,那一丝一丝无边无际的无助感拼命往他身里装,仿要刺冷到骨头里去。刹那间,那骨头都好像被冷得脆了。他每动一下发出的声音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对于他来说,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他就静静地躺在那,不奢望不祈求。
刚开始,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多多少少能吃点粥,也知道是我在旁守着,后来,他支走了医生,拒绝吃药。他不像其他将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呻吟,他对生死看的无比开阔。
“是我。”我说。
“我要死了,我要去见她娘和爱娇了。唯一支撑我的念想已经离我而去了。所以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他望着屋顶的顶棚眼神迷离,好似灵魂从远处归来,可那话却不像是说给我听的。
“别乱说。你会好起来的。”我实在找不到话语来安慰他。
“难得啊,想不到最后一刻竟是你在我身旁,我这一辈子,算是得了个善终。”他突然轻声地笑了,眼睛已然睁不开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才睁开一条缝,又马上闭了起来。稍后,他用力吸口气,轻声道:
“桌子上那张照片给我。”他的手止不住的颤动,像是一只脱光了毛的鸟。
想来可笑,他始终觉得我照顾他是因为谋遗产,但凡我有这种心思,也不枉煞费苦心忙前忙后,可又不能全部怪在命运绳索上,毕竟争辩那个问题毫无意义,无奈有些东西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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