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安曾以为自己明白很多事情,春季种下的野菜要在秋日收割,幼时喂养的猪崽要在冬季宰杀,他从来都认为这些事情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现在,他却有了更多想法、更多迷惑。
他要去见那个每天夜里都要见的人,想为自己再解一次迷惑。
身旁的秦梓欣传来熟睡后匀称的呼吸声。叶念安如许多年前一样,起身到院子里穿上衣物,顺手提了支才磨制的箭矢,向村子东面行去。
一阵短促叩门声响后,屋内传来一声苍老却气息平缓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
叶念安抬手推门而入,屋内一张檀木高脚方桌。释比穿戴整齐,硕大的黑色衣袖罩住了椅背扶手。
昏黄灯光下,椅上之人如悬空而挂,桌上有两杯茶兀自冒着热气,忽被钻入的冷风一欺,散作一团白雾。
“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你七岁时就怕冷。”
释比似没看见叶念安手中提着的箭矢,眼睛只是盯向东山山顶。
叶念安走近两步,将箭矢搁在桌上,在释比对面坐下,只不过右手仍怪异地握紧了箭尾。
念安左手端起茶杯,视线却跟随释比同移向了东山山顶,口中说道:“徒儿如果不是妖胎,罗胖子应当不会欺凌于我,也就不会有东山顶上平白挨冻的那晚了吧?”
“老夫当初就没看错人。为了学习三叩法门,你真切挑了三年旱泉之水,虽是花费了你不少时日,可几年下来,你的狩猎功夫确实在村里出类拔萃,家里生活应是好了些的!”
释比此时似乎又看见小念安,挑着担子歪歪斜斜地走向流沙泉,脸上露出笑意。
“家中虽是清贫,可近几年横谷寨无灾无害,农作野菜也足以裹腹。至于野物,有或没有都能活命。”
说完,叶念安握起铁钎子般的箭羽的右手,又松了几分。
“在这大宋,男儿不识几个字总归没有出息!”
“徒儿本就没有大志,留在这横谷寨孝敬双亲,身教子女,一生不过如此。”
讲到此处的叶念安又重新握紧箭羽。
“还记得老夫曾告诫过你,入我三叩门,他日封王拜相如探囊取物,大丈夫岂不快哉,何必如妇道人家……”
释比语出一半,一点寒芒如毒蛇从暗里探出,灯花未落的功夫已然直抵咽喉。
他感觉到,喉咙再移分毫,箭头寒凉便会直接渗入。
“够了!你不用再拿一件件施于我的恩惠,来抵消你过去犯下的罪恶!”
叶念安一听到妇道人家几字,压抑的怒火似被浇了浓油一样,腾地烧了起来。
睁着血红的眼睛,将蓄势已久、紧握箭矢的右手,瞬间戳至释比颈处。
“徒儿只想问师父,当年为何要害死我娘亲?念安不报母仇,枉为人子!
师父今日若不能将当年之事讲个明白,徒儿必是担定这叛门弑师之名!”
叶念安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攥住箭矢的右手青筋外露,点点泪痕打湿了欲裂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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