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小院之中,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房中桌子上摆着几个长着幼苗的花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小孩趴在桌子旁边,看着那些花盆,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牵牛花,这是建兰,这是金钟……”
“这是吊兰,这是海棠。”袁子潇不自觉地跟着小时候的自己一起念着花名,咧嘴笑起来。
幼时袁子潇似乎是数花数得高兴,也咧嘴笑起来,神态与现在的袁子潇一模一样。
恍惚中,眼前的小孩变成了小小少年,站在桌子上面,双手负在身后,故意把头发披散开,抬头望着房顶,时不时叹口气,一副惆怅诗人模样。
桌子旁边整齐的摆着五个凳子,五个年纪相仿的小小少女坐在凳子上,用相同的动作神态看着桌上袁子潇。
“红红,你说少爷什么时候能下来?”
“不知道,或许要到晚上吧。”
“我好困……”
“俺也一样。”
“少爷好帅啊!”
袁子潇站在一边,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中泛起一阵阵暖意。
一眨眼,周围场景又从房里变成了街上。
一普通房门前,有一老人坐在椅上似在闭目养神,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一老一少都不说话,似在僵持,最终还是老人无奈开口:“袁公子,你天天跑来看我干什么,老人家我脸上长花了?”
“你这脸长花也不好看,我是想看你给别人饭吃。”
“哎哟,袁公子啊,我都说多少遍了,那是小事,也不会有人再来要饭了。”
“我不信。”
“……”
“这么和你说吧,给人一顿饭不算什么,这世上再没有人需要讨饭,那才是真正的好事,袁公子懂这个道理吗?”
“懂了。”
“那你还不走?”
“不走。”
“唉,也罢,你愿意和我这个快入土的人说说话也是好事,我去给你拿把椅子。”
“回来!你这种好人怎么会入土呢,快把话收回去。”
“啊?哈哈哈!”
苍老却纯粹的笑声传入袁子潇耳中,使他嘴角也勾起一分笑意。
依旧是在这门前,依旧是那个少年,老人已不见,只剩下一个黑棺,几个抬棺的人。
少年将门挡住,不让他们出门。
袁子潇瞳孔一缩,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袁公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袁子潇面前,嘶哑着声音叱问。
“他不该死,不能埋,不能埋!”
“你不要欺人太甚!”
“完了,这袁公子又犯痴症了,唉,有他在,我等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宁啊!”
“你放开我,放开我!”
少年被推开,却又再次爬起来冲上去,又被推开……
这一幕渐渐淡化,却有其他画面正变得清晰。
茂密山林间,一道小小身影正倔强地用锄头不断重复着同一套动作,他的脚边,已经堆放了几十株刚挖的兰花。
枝叶繁茂的树下,虫蚁乱爬,呕吐声接连不断。
喧哗街上,有人形单影只,脸上满是伤痕。
一如之前那般,千万幅画面在袁子潇面前爆炸般涌现出来,他却不敢再如之前那般全部看见,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后退。
一个个袁子潇向他走来,或是哭泣,或是愤怒,向他发出一道道质问:
“你可看见,你是何等幼稚,你喜欢的东西毁在你手上!”
“你可看见,你是何等愚蠢,那些虫蚁是多么令人恶心!”
“你可看见,你是何等无能,留不住好人反遭人厌恶!”
“你看得见世间万物,看得到每一个人,却唯独看不透你自己,你不觉得很可笑么,你根本不知道你是好是坏,不知道你傻还是不傻,你活着,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你还妄言要证道,你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连自己做的事都看不透,你证什么道,为谁证道!你所做的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白白招人耻笑而已!”
“不,不是……”
“若不是,你为何不敢抬头去看!”
“我,我……”
一道又一道呵斥在袁子潇耳边回荡不散,他只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分分消弭,眼前的光芒一点点散去,剧烈的疼痛从他眼中传来,可他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手段,他不敢,在那一道道声音一幅幅画面震慑下,他完全迷惑了。
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他给不出答案,他看不见!
“既然你看不见,要这眼睛又有何用!”
“嘿嘿,子潇,我是你兄弟,就由我来帮你去掉那无用的东西吧!”
一片模糊之中,袁子潇竟然看到袁善的面孔,后者满身是血,胸口还插着一把断刀,狞笑着向他走近。
呲!
下一刻,那袁善已经一把扯出胸前断刀,对着袁子潇双眼,狠狠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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