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流民叛乱来得快，平定得也快，说起来还多亏了大荣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苏程被天子亲迎进了云安城，一身铠甲英姿飒爽。

明沈坐在街上的酒楼旁，眼看着天子御驾逐渐消失在御街前，那披坚执锐的女将军冷淡眉眼里却盛满笑意，好看极了。

云安城里多的是富贵人家，教养出的女儿也大多知书达理娴静温顺，走出去说一句那谁家的千金美得好似天仙，都是极为长脸的。唯独太常卿家的姑娘，但凡谈起，人人争相叹气，这美是美啊，可终日里舞枪弄棒，还要出门闯天地，当真叛逆，日后若是娶进了门，怕是要欺负到婆家头上来。

明沈坐在酒楼里听人谈起这些，眉头狠狠一皱，却也没头脑发热得冲上去和人理论。这些话他听过很多，年少时总忍不住要冲上去辩解两句，严重时还要打一架，鼻青脸肿地回到家，还得扯上一句不小心摔了的谎。

后来就不这么做了。因为他看见苏程的眼睛——明亮得让人心动。其实何必呢，何必与他人争辩，他的小姑娘虽然要强，可心里住着光，柔软得一塌糊涂。

酒楼里有为说书的先生，正讲到木兰从军，醒木一拍念道：“且说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师浩浩荡荡班师回朝，天子接见，便问木兰：‘卿家要何赏赐？朕赐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封官加爵何如？’”

明沈出神地听着，这段学堂里的先生也教过，说的是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云安城长宁街华灯初上，夜色笼罩着整个大荣，明沈被夜风吹得一激灵，匆匆忙忙结了账就走。

苏程刚从家宴上退出来。她是女儿家，在军中同三军将士打成一片时水酒不忌，回了家见了太常卿反倒矜持起来，只饮茶不沾酒。到这时候借着月色，终于心痒难耐求着苏静带了壶酒出来。

苏静披着外衣，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抬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少喝点，别让阿爹发现了。”

苏程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手里的酒，一抬头看见他脸有点红，伸手往他额头探去，被苏静偏身躲过去了，此人还振振有词：“老毛病了，过几日自会好的。”

苏程也知道他身子底弱，连忙赶他回屋：“那哥哥早些歇息去吧，莫要着凉了。”

苏静看样子也有点撑不住夜风，闻言点头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出院子，那头的墙上就探出个脑袋，头发在夜风里吹得凌乱，显得整个人都有点狼狈。

苏程没忍住，笑得一口酒洒出来，明沈的表情在夜色看不大清，但是苏程看他直接从墙上跳下来就知道，这位大概是有点恼，不过不是真的生气。明大公子嘴上没毛心里没谱，什么玩笑都开得起，断然不会同她一般见识的。

“有那么好笑吗？”明沈把她手里的酒壶夺了过去，刚要灌口酒暖身子，又被苏程劈手抢过，他睁大眼睛瞪着酒壶。

苏程摇了摇手里的酒壶：“这可是我哥千辛万苦顺手牵羊出来的，你要喝，方才在长宁街待了那么久，为何不买？”

“忘了。”明沈转头看着墙头，理所当然地答道，答完又觉得不对，满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苏程，“你怎么知道我去长宁街了？”

苏程眉毛轻轻一挑：“我不知道啊。”

明沈一愣，终于反应上来，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着：“你原来多板正的小姑娘，怎么也搞起这一套了？”

苏程漫不经心一笑，弯起来的嘴角缓缓地抿成一条线，夜风把云朵吹跑，少年人的心事就这样晾在月光下，冰凉透骨。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