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总觉岁月长，等到两个人都慢慢长大，再回忆起那些遥远的时日，便顿生感慨。明沈十分坐没坐相地躺在美人靠上，嘴里虽然念念有词地温习文章，思绪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苏程跟着神武将军习武，明大公子已经很少能见到她的面了，加上科举临近，他连商行的门都出不去，更何况翻墙去找苏程。

那一厢月下佳人剑舞纷飞，这一厢亭前少年抱书坐叹。

明沈不禁再叹一口气，正巧此时家仆来通报，道是太常卿家递了拜贴，老爷已经迎去了，一会就来后院，让少爷好生候着。

明大公子激动地差点从美人靠上翻下来，又转念一想，太常卿怎么会让未出阁的女儿来商行？他这样一想，小路上果然传来脚步声，明沈一抬头，看见苏静一张脸笑容满面，方才还兴高采烈的神色立刻变了。

“知道你想见的不是我，但来者是客。明大公子，这表面工程你总得做一做吧？”苏静打趣他，两个人同窗数载，学堂里各自当得先生一句好，自然关系也是极好。

唯有不同的是，学堂里免不得有不学无术之子，苏静对其则敬而远之，而明沈不论好坏学生，都可以相谈甚欢，称兄道弟，先生曾戏言：云安赤足遍地，盖明氏子之友也。

然而谈及苏静，却大都会欣慰点头，赞上一句：苏式麒麟子，名副其实。

明沈长出一口气，也不同他废话，蹲在美人靠上做一副吊儿郎当样子，道：“行了，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临近科举还来递拜贴，肯定是出事了。”说完许是有什么不好的猜测，眼睛亮亮地盯着苏静，“阿程？”

“我妹妹出事了我用得着来找你吗？”苏静一本正经地怼他，见明沈松了口气，又道，“是谢将军出事了。”

“谢将军？”明沈皱眉，苏静点了点头，明沈抓耳挠腮了一会，抬头认真地发问，“哪个谢将军？”

苏静缓缓转头看他，目光平静。明沈歪头一笑：“不是，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一市井小民，跟你们这高门大户的可比不了，朝堂上的事我可掰扯不清。”

“神武将军谢怀年你总知道吧。”苏静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自顾自喝了一口，等明沈从美人靠上跳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才转头看向他。

明沈还处在谢怀年出事的震惊里，一时不能反应这位老当益壮的神武将军能出个什么事。苏静已经先一步开口解释：“神武将军是陛下即位时得的封号，地位可比公侯，年轻的时候跟刀刃过了半辈子，老来赶上陛下罢武尚文，只得蜗居京城。”

苏静接过他递来的茶，放回桌上，听得明沈道：“这个我知道，永和四年那会，苏程闹着习武，谢怀年被你爹迎进府里去了，这能出什么事？”

“月前北方出了天灾，加之有流民作乱，老将军请缨去了，不过走的仓促，这事除了朝中高层，几乎没人知道。”苏静揉了揉眉心，“前日里传回的消息，说是老将军身中流矢，看样子是撑不住了。”

这事本来跟苏程没多大关系，可既然苏静特意说出来了，明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明白其中关节了，喝了一口茶问：“所以你是想我拦着阿程？”

苏静点头：“程儿是谢将军的徒弟，朝中已无可用之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程儿都是唯一的人选，暂且不提陛下肯不肯让女子为将，我怕程儿自请为将。”

“若是她想去，我怎么拦得住。”明沈撇了撇嘴，神色落寞。

“你说话尚有几分用处，说不定就能劝她回头。”苏静站起来，双手一礼，道，“为兄者，怎么舍得让妹妹受战场风霜摧残，刀尖舔血。她再要强，也不过是女儿家。还请明兄莫要再推辞。”

明沈叹了口气，伸手虚扶着他，颇有些为难地道：“我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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