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九年秋,大宋东京城,柔柔秋风拂面,微微夕阳斜照,汴河旁的青青杨柳摇曳生姿。
自景德五年(1008年)开始的天书封禅已经持续了八年,这场封建迷信运动并没有给大宋带来好运,反倒是灾祸不断。
先是大中祥符八年的火灾,一把火从荣王赵元俨府上燃起,蔓延至皇宫国库,将太祖、太宗两朝积蓄烧了个干干净净。
接着又是地震,又是水旱灾害,更严重的是今岁七月开始,一场大面积的蝗灾肆虐了江淮和中原大地。
赵恒慌乱之中并未组织各州县灭蝗,反而斋戒数日,到玉清昭应宫、开宝寺、灵感塔烧香祈祷,禁宫城乐五日。
而各地州县被近年的封禅搞昏了头脑,纷纷建坛、祈祷上天免除天罚,尔后便是粉饰太平,居然上奏曰蝗虫“绝食而亡、投海自死”的都有。
自欺欺人的赵恒在大朝会上出示死蝗虫:“朕遣人遍于郊野视蝗,多自死者。”
过了几日,曾经被贬又东山再起的王钦若兴奋地奏报:“启奏陛下,陛下诚意感动上天。京城之蝗虫飞入河中主动求死。”
说完,王钦若还从行袖中拿出死蝗,一些阿谀奉承的官员亦纷纷自袍袖里拿出死蝗附和王钦若的言辞。
朝官们弹冠相庆,马屁如潮般拍向赵恒。
宰相王旦出列奏曰:“蝗出为灾,灾祸也,何须道贺焉?”
在他的力阻下,朝官们才停止这荒唐的庆贺。
然而蝗虫并未绝迹,东西两府(政事堂和枢密院)至崇政殿奏事时,飞蝗遮蔽天空,居然不少落于殿内。
赵恒大惭,对王旦说道:“百官方贺蝗虫自死,如今蝗虫却飞入殿中,岂不为天下笑邪!”
随后各地蝗灾告急的文书雪片般的飞入了大宋皇宫,赵恒闻讯,又急又气之下一病不起。
…………
一缕黄昏的阳光穿过乌云斜照在开封城北的皇城上,卫兵们手持长枪巍然挺立,城墙的垛子上却时不时蹦出三五个蚂蚱,引得卫兵们不停扑打。
后宫崇薇殿,内殿中一股浓浓的药味,大宋官家赵恒躺在床榻上,满脸病容,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龙图阁侍制孙奭的谏言“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身披鹅黄色凤袍的刘娥从殿外进来,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走入了殿中,侍候着赵恒喝了汤药。
如今的刘娥已是母凭子贵,于大中祥符五年被正式封为皇后,母仪天下,赵恒一病,这政事就掌握在她的手中了。
刘娥拿出手绢,轻轻的给赵恒擦拭了嘴角,说道:”陛下,小心身子,政事臣妾先帮着理一理,陛下且先安心养病。”
“嗯,皇后费心了,益儿呢。”
“在资善堂读书,官家是想唤益儿前来?”刘娥道。
赵恒点了点头,刘娥忙打发內侍前去资善堂召赵受益来崇薇殿。
赵受益便是当初刘娥的侍儿李氏生下的婴儿,如今六周岁了,大中祥符八年行了冠礼,封为寿春郡王。
一炷香后,白白胖胖,圆脸大眼的赵受益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父亲憔悴的躺在榻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爬上床榻,拥着赵恒的胳膊,抽噎道:“爹爹,你为何病了。”
赵恒慈爱的望着这个幼小的儿子,伸手替他擦去泪水道:“我儿莫哭,爹爹无碍,你已行冠礼,不可轻易落泪,近日书读的怎样了。”
赵受益道:“孩儿无用,只学了《千字文》、《杂字》这些,还未曾学四书五经、《论语》。”
赵恒笑笑:“我儿勿妄自菲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打好基础,切莫好高骛远。爹爹已经老迈,终有一天大宋江山社稷的重担将由你来承担,切记要跟着师傅们好生读书。”
“嗯,孩儿谨记爹爹教诲。”赵受益坚定的点点头。
望着床榻上倾心交谈的父子俩,侍立在一旁的刘娥神色莫明,对于这个孩子,她其实并没有费太多心思,真正抚养赵受益长大的却是后宫里温柔贤惠的杨淑妃。
赵恒或许意识到自己没多少年好活了,翌日便召见了东宫讲学的诸位教授面授机宜。
他虽然宠信刘娥,将朝中政事交于刘娥处理,但作为赵家子孙,他绝对不愿意江山落于异姓之手。
唐高宗去世后武则天篡权的教训历历在目,他必须加快对赵受益的培养。
说到赵受益的培养,就不能不提资善堂。
在东京汴梁皇宫东侧有一座园林式宫殿,园内遍布假山池塘,曲径小道更是随处可见,庭院中栽种着茂密的林木,堂内供奉着先祖的绘像,书房内一排排立着高大的书橱。
此处最早是赵恒做开封府尹时的射堂,当时叫继照堂。
大中祥符八年五月间赵恒便吩咐更名为资善堂,并斥资修缮,专供皇子赵受益读书。
早在今年二月时,赵恒便令入内押班周怀政为资善堂都监,冯元、崔遵度和张士逊、孙奭为赵受益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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