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使,七里地刘铺头那边传话,说是有两个递铺的铺兵都被杀了,器械也叫人夺了去,这是悍匪所为啊。”挞马给唐括合达上了茶,金朝位于北方,而茶叶产自四川、福建,尤其以建州茶叶为盛,每年金朝向南宋买茶上千銙,耗费数以百万,故而屡屡下禁茶令,严格控制茶叶的消耗,唐括合达区区寨使,按理并无饮茶的权利,但既然镇守中都到前线的军粮要路,贪墨一点茶叶倒也不是很难。
不过眼下唐括合达没心情喝茶,现在的情况不由得他不急,行省令史是何等人物?在张翰郎中、纥石烈鹤寿都统,乃至独吉平章面前都能说话的人物,还是前左丞相完颜宗浩的族侄;而温迪罕僧虔是他的好兄弟、中都路西南巡检使手下的人、天子脚下的治安官,哪个人丢了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这样的人物在自己的辖区里失踪了,最轻也是一个治安不严,在吏部得一个判第下等,从此迁转无望,终老于一个寨使的职位。
绝对不能如实上报,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
唐括合达慢慢踱步两圈,突然意识到:僧虔押送俘虏前来小坦舌堡并不符合常理,应该直接送到妫川县,所以僧虔在自己辖区具体怎么出的事,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想到了这一层,唐括合达转身又对着郭延嗣又是一阵痛骂,骂的火候差不多了,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这次出事,说到底也不能全责备于你,看在你往日侍奉勤谨的份上,姑且把你脖子上那一刀寄下,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郭延嗣不是傻子,听明白了寨使的意思,连忙跪下。
“寨使有何吩咐?”
“现在人多眼杂,今晚动手,将那几个逃兵、婢女全部处死!”
“啊?”
唐括合达没有解释,令史是万万不能得罪,也是根本得罪不起的,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把黑锅背在他身上。眼下他打算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僧虔身上,哼,直接说僧虔勾结匪类,谋害大臣好了,好歹能降低一下这件事的损失,反正估计僧虔也活不了太久了。
郭延嗣显然经过了激烈的心里斗争,无奈的垂下脑袋。“属下领命。”
唐括合达心里很满意,脸上却不动声色,转念又想:白六胆大包天,眼下朝廷的注意力全在北方边防,每天从这里过的军事物资何以千计万计,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大道上设下埋伏,劫杀朝廷命官,怕不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了吧?眼下还得派出一拨军士好好搜一搜这个白六的藏身之处,顺道查验一下僧虔是否身死,做个保险,这样一来也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再活动一下,谁也不能因为个死去的无能令史而迁怒于他。
当然,重点是不能泄露消息,让郭延嗣去杀这些逃兵侍女,让谁去杀郭延嗣呢?
心里正想着,挞马突然又上厅奏报:“寨使,外面有一个中都武卫军的军士求见。”
中都武卫军?唐括合达大惑不解,莫不是这帮人已经听到了风声?过来质询我了?不能啊,这是一大早才发生的事,他们怎么知道的?再说了中都路西南巡检使的人被抓,上面有大兴府的推官和中都路的兵马钤辖,无论如何也不能是个武卫军来找我啊。心里纳罕着,便挥挥手。“叫他进来。”
片刻,一个穿着赭黄色夏袍的矮个子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头不高,形貌峥嵘,一双光眼,动作虎虎生风,看上去倒是非常干练。他见到唐括合达,不慌不忙的抱拳作揖。“寨使,中都武卫军军士蒲察阿虎见过寨使。”
郭延嗣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家伙竟然就是昨晚他拦下来的三个武卫军军士之一,还是脾气最爆的左边那个!自己昨晚真是造了孽啊。
但是眼下这个蒲察阿虎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和唐括合达交谈起来。唐括合达虽然贵为寨使,地位远远高于中都武卫军的一般军士,但对方是天子卫率,也不是可以轻易开罪之人。
“你来我边堡所为何事?”
“追查案犯,请寨使襄助。”
“哦?何等凶犯,竟然要武卫军不辞辛苦来我西北路招讨司管理的界壕抓人?”唐括合达语气里有些奚落的意思,按照金代制度,全国分为六个主要军区,南方的三个统军司:山东路统军司、河南路统军司、陕西路统军司和北方三个招讨司:东北路招讨司、西北路招讨司、西南路招讨司,像小坦舌堡这样的边堡属于长城防御系统,而金代长城——界壕便分别由北方三个招讨司管辖,小坦舌堡位于西京路,隶属于丰州的西北路招讨司。
而武卫军,全称中都武卫军,是金朝首都中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市宣武区的主要防守力量,是金中都三支武装(侍卫亲军、拱卫直威捷军、武卫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足足有上万人之多,负责维持中都治安,抓捕盗贼,受武卫军都指使司和左右警巡院的指挥,并不轻易跨界办案。故而派个武卫军来西京路的小坦舌堡要人,可不常见。
“案犯乃是我中都路的僚属,身犯死罪,逃往西京路,此贼骁悍至极,可能亡命黑鞑,背叛中国,请寨使协助捉获此贼,全功回朝。”
“这人姓甚名谁?身在何处啊?”唐括合达啜了一小口茶,心想这样子不像是我们小坦舌堡的人呐?
“此人名叫温迪罕僧虔,是中都路西南巡检使属下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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