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心中一动,知是那名大高手依旧盘旋于侧,双拳一拱,朗声说道:“老前辈既是有心相助小子,为何不肯现身一见?”他话音方毕,便听得一个沙哑的嗓子低声骂道:“你个浑小子,这么大声音,是要将都市牛利的侍卫都引来么?”乱尘正微笑间,眼前陡然一花,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已是立在自己身前。他虽是蒙着面目,但乱尘一眼便是瞧出此人正是先前海船上施援的那位高手,心中更是欢喜,躬身拜倒:“小子乱尘,向师叔请安了!”那黑衣人眉毛一挑,讶道:“小子胡言乱语,我怎成你师叔了?”乱尘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曾在海船上提起过左慈师父,我便猜想前辈定然与家师相识,见得小子武艺低劣、这才现身相援,师叔这般恩情,小子安能不知?”那黑衣人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说道:“浑小子倒也聪明,我先前还说左慈这老儿教徒弟不行,现在看来,倒也未必。”乱尘道:“师叔谬赞了,小子武功虽是拙劣,但两位师哥却是尽得了师父真传……”他待要说将下去,却见那黑衣人摆了摆手,说道:“刚夸了你一句,又说起了废话,好生的聒噪!来,来,来,且让老夫试一试你这个左慈高徒的成色!”乱尘道:“弟子不敢。”那人骂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本是左慈的徒弟,又得了张角三十年内力,现在也修习了天书数月有余,武功应是不差,怎的连与人过招的胆气都是没有?难不成怕我杀了你么?”乱尘答道:“弟子不敢冒昧。”那人又骂:“你这浑小子,你连我都不敢动手,又学什么江湖豪士,巴巴的去闯那倭狗王宫、代人强出头?”
乱尘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师叔教训的极是,都怪弟子当初不辩是非、没好歹的将这桩龌龊事揽在身上……可是师叔,师父向来便是教导,‘君子不失信于人’,乱尘岂能轻易食言?”那人越听越是生气:“兀那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本来只想试试你的成色,现在倒要将你好好的揍上一顿,好将你揍的清醒些!”说着着地一抄,抓起一把长剑,大咧咧的往乱尘身上刺来。这蒙面人陡然发难,乱尘自是大惊,但见得他这一剑既快且很,并不似有留情之意,只得顶着头皮空手来接。可那蒙面客武功本就高超,又是仗着长剑利器,乱尘空手如何可敌?登时嗤啦一声,长剑已是在他臂上划了一道口子。但听得那人骂道:“臭小子,你再是这般的浑浑噩噩,下一剑就不是刺你胳膊了!”乱尘这才明白这人是当真与自己动手了,心下一横,再不存那恭敬之心。在地上一个翻滚,也抄起一把剑来,手腕连抖,刷刷刷三剑使向那蒙面客。不及这三剑剑势使尽,剑尖又是陡然一划,反是劈砍的刀法招式,他这一招的前三剑原是那丹阳郡青弋剑派的绝学,名曰“黄山三松”,乃是取迎客松之“迎”、黑虎松之“扑”、探海松之“探”三意,专攻敌人上三路,但这蒙面客武功太高,乱尘怕是他能轻易的化解了,故而划剑为刀,反是使出了当年自己在常山上所悟的那砍柴刀法。那蒙面客原是以一招天门派的“佛子多情”解了那黄山三松的剑势,全未料得乱尘他这神来仙笔的一划,似剑非剑、歪歪斜斜,反倒是起了奇功,那蒙面客解又不可解、拆又无从拆,只得退了三步,方是离了乱尘剑势。
乱尘一招得手,自不泄气,手腕一抖,剑势又急,反手使了一招“汉水扑船”,径取蒙面客的神门穴,这神门穴乃是手腕间的重穴,倘若受了剑制,手掌自然便失了力道。那蒙面客见得乱尘终于能将各门各派的武功活学活用,心中替他欢喜,口中却是骂道:“浑小子,这两下倒是不赖,今天老夫要与你好好斗上个一番!”乱尘只是微笑,也不答话,只是将一把寻常的长剑使得四面八方皆是剑影电光,那人亦是一面笑一面出招,二人便这么的互攻了百余招,只听得兵刃交击的脆音响个不停。那黑衣客倒也奇怪的紧,每使个十招左右,总要顿上一顿,从地上取了另一番兵刃,换了各种奇形怪招与乱尘起落相斗,乱尘施尽了浑身解数只以一把铁剑纵横飞舞,顶着蒙面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般兵器的轮番攻打,虽是疲力的紧,但一时之间,倒也不致落败。再斗了一阵,乱尘只觉那蒙面客招式却没得一开始那么般的快、也没那么般的奇了,精神不由一震,长剑刷刷刷刷,竟是反守为攻,迫得那蒙面客退了又退。他哪知那蒙面客虽是有心想让,但招式并未放缓,只是乱尘自己向来缺乏与高手对攻实战的经验,初与这蒙面客交手时自是迟滞,但后来险势峻人,他脑中空灵,天书中的武学心法如春水润物般纷纭流转,种种的精奥高招、种种的奇变幻化显于脑海,他心无二念的使出,正印合了道家无为无至的妙道,自然能与这蒙面客斗了个平手。
而那蒙面客与乱尘已然斗久,亦是觉察乱尘剑法似刀削斧砍,高招妙式层出不穷,忽而大气磅礴、忽而嵯峨凌厉,时如千军万马、时如小桥流水,每一剑均是以剑之长、攻自己手中兵器之短,端端是如有神助。二人来来去去又斗了数十回合,蒙面客渐渐的在兵器上施加内力,手脚间也是使出了一些乱尘从未见过的招式,可饶是他这般变化无方,却仍是奈何乱尘不得,反观乱尘却是在他的逼引下迭出奇招,正是斗到了酣处。蒙面客越斗越是欢喜:“这小子果是个可造之才。眼下我已出了三成力,他与我斗了这么久,居然尚有余力,其内力悠长倒是不输左慈少年之时……嘿嘿,经得我这般调教,他再去那倭狗王宫、怕是无虞了罢?”想到这里,他突然笑出声来,身子也是向后纵出丈余,将手里的铁棒往地上一扔,说道:“不打了,今儿个老夫的兴致已是尽了,不想跟你打啦!”他既是不再相攻,乱尘也是扔了铁剑,抱拳行李道:“弟子学艺不精,让师叔见笑了。”那蒙面客眼珠子一瞪,又是骂道:“胡说八道!你要是学艺不精,我与你打了这么大半夜却是不输不赢,那岂不是连我也学艺不精了!”
这人脾气甚是古怪,乱尘生怕再惹了他生气,便道:“弟子知错了。”那蒙面客这才止了怒意,说道:“你眼下这般武功,要说去江湖上扬名立万定然是大大的不行,可若是在小小倭国上纵走横行却也是绰绰有余了,嘿嘿,便是你师父这般年轻时,也没你这般本事!”乱尘道:“乱尘能有现今这般修为,全赖师叔教导。”那蒙面客将手一摇,笑骂道:“臭小子,油嘴滑舌的想要讨好老夫来了?哼,无怪张宁那小妮子那么的喜欢你,你若是待她不好,看老夫不将你一掌毙了……”他越说越是离谱,乱尘听的不由微微皱眉,但还是忍着性子待他说完,那蒙面客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直是依稀听得鸡鸣,方是说道:“啊!已是这般时辰了……”他着袖一拂,已是将那壹与提在手里,说道:“你且将这厮带了回去,方才我已是逼她答应做那内应,至于其间的细节安排,你们回去可得布置的周祥了。”乱尘也是牵挂张宁安危,对着那蒙面客拜谢之后,将这壹与绑了,还是循着水路出了城去,待回到山洞时,张宁仍是未醒,那卑弥呼与难升米却是一夜没睡的模样,红着眼睛叽叽咕咕的说着些什么话,见得乱尘绑了那壹与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愤恨,那卑弥呼甩手便是两个巴掌,直打得壹与双颊通红。壹与平白无故的挨了这两下重掌,当下便即醒了,方要破口大骂,却见得是那卑弥呼,又是瞧见了乱尘,哪里还敢造次?只是在心里将诸人咒骂了个遍,赔着笑脸说了许多谀辞,那卑弥呼方是消了怒气,这才细细的商议了对敌之策,直到天色大光,才放了壹与回得神宫,各自也和衣睡了,只待午夜时分动手。
邪马台国禁城傍河而建,两岸楼房陈立,雕栏画栋,珠帘绮幔,均是依仿汉室洛阳宫城所成,其城虽小,但城中的富贵逐色征歌、押伎玩乐,倒也是达旦不绝。这日午夜,内河中陡然多了许多商船,一艘小船便夹在这些商船中往禁城方向急速行去,船中所载的正是乱尘一行。那船儿在河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纹,向外扩展,与往来如鲫的其他船只带起的水波同化混融,灯火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两岸的烟雨花丝、楼阁画舫交织如梦。可是眼下神宫教众已按了约定起事,禁城内已如狂风暴雨临降,把眼前美得如诗如画的都城美景,俱埋葬在兵戈血泪之中。
禁城深处,都市牛利端坐龙椅之上,他身材本是矮小,却穿着一身硕大的披甲武士服,目光阴鸷、神情倨傲,似乎天下人都应该是他奴隶一般、该给他踩在脚底下,教人难生好感。不过他倒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满肚子里全是坏水心术,彼时他尚为一大率时,利用那老国主残暴失仁,私下里笼络国中不满的贵族世家,这才能于五年前犯上作乱,成功窃得了这邪马台国的王位。
此时他正坐于大殿王座中,身后立着十个贴身亲随,神情木然,一任帐下的禁军头领劝尽了好话,仍是毫不动容。殿内侍立的那些文武大臣,只听得殿外的喊杀声愈来愈近,想是那叛军已是杀入了禁城来,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只是碍于无人领头,这才战战兢兢的立在殿上。侯了一会儿,听得门外传来啊啊两声惨叫,一大滩的鲜血撒在窗棱上,一名老官终是按捺不住,骂道:“都市牛利,你这船快沉了,老夫不陪你了……”话还未说完,便见得青光一闪,那老官的头颅便已滚落在地,杀他的乃是都市牛利身后那十名亲随中的双刃刀客,那刀客脚踩着那老官的头颅,大声喝道:“谁敢再多言半句,下场便如他一样!”殿内文武见得这般模样,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他杀人立威之后,又是退回都市牛利身边,都市牛利方要说话,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大殿的殿门被人踹了个洞开。门口站着的,正是卑弥呼一行。
都市牛利见得他们,不怒反笑,说道:“狗崽子们,本王等你们许久了!”难升米难压心头怒火,斥道:“逆贼,你知我等前来,却是不逃,想来是有恃无恐?”卑弥呼更是难忘窃国之仇、杀父之恨,双目迸出怒色,骂道:“逆贼,本王现已是攻破了禁城,你若不想五马分尸、身受极刑,还是自我了断罢!”
都市牛利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夸口妄言,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这般得意,不就是仗着有那汉人高手相助么……嘿嘿,本王先是派了日夜行者、又是派了百名水忍,皆是被你的帮手给败了,想来你的帮手武艺不俗,本王若再是派人去杀你,说不定你狗急跳墙、反倒是让你跑了,这便由着你乱闯、让你自投罗网来了!”他目光如狼,似在寻找猎物一般,“小兔崽子,快让你的帮手现身,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乱尘不懂倭语,原是立在卑弥呼身后,听得那卑弥呼冷冷一笑,说道:“那本王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乱尘公子,有请了!”
都市牛利见得卑弥呼所谓的高手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哪里肯信?自是笑的前弓后仰,好久才道:“卑弥呼,你可是昏了头?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毛头小伙子来与调侃本王来了?”他不待卑弥呼说话,面色陡然一沉,喝道:“日夜行者,跪下!”日夜行者不知所以,但他毕竟是国主,只得依言跪身伏首。只听得都市牛利喝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已与卑弥呼私通了?这才回来谎报军情,说是那汉人高手武功了得,一招间便败了你们兄弟二人?”日行者看了乱尘一眼,长叹了口气,却是不语,反是那夜行者将头颅磕得咚咚作响,说道:“国主,属下句句属实,这……这位先生武功出神入化,我兄弟二人确实不敌!”他口称乱尘为“先生”、而不为“小子”,足见其对乱尘之惧。都市牛利狼目盯着日夜行者兄弟二人许久,又是望向乱尘,这才发觉乱尘年纪虽轻,但衣袂飘飘、背负长剑,倒颇有少年高手的风范,语气也是客气了些,说道:“你既是中土汉人,何必又来管咱们邪马台国的闲事?”乱尘答道:“阁下窃国杀人,天理难容,乱尘只是代行义事。”都市牛利手指卑弥呼,大笑道:“要说天理难容,本王又怎及她父亲的十之一二?”他见乱尘不答,又是说道:“小子,本王敬重你汉人高手的身份,这才对你礼数有加,你若是识相的,现在走了便是,本王非但不会与你为难,还会遣船送你回归汉土,以显得本王敬慕你大汉天朝上国的心意。你若是不识相,自持武功高强,可要掂量掂量本王账下十高手的斤两了。”乱尘仔细打量都市牛利身后十人,除了那日夜行者之外,更有八名怪人,太阳穴均是高高突出,手上的兵器亦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不相同,想来各是精擅于一门武道,遂是说道:“小子不才,倒想领教下国主十高手的绝学。”
那十高手听得乱尘这般大话,自是愤怒,顷刻间便有二人扑出,一枪一戟,分攻乱尘上下三路。乱尘微微一笑,只是负手只出了一掌,这一招既不奇、也不快,乃是堂堂正正之师、端端正正之法,但所挟气劲之盛、逼得大殿中众人都不由退后数步。日夜行者二人前时虽与与乱尘交过手,可是那次是被他出掌偷袭,不曾细瞧,此时眼见他出手,诚然大家气象,到此刻终领教到他的非常武技,心中敬惧之意更甚。但听啊啊两声惊呼,这两名高手跄踉跌退,长枪利戟已是脱手。乱尘不待二话,身子一旋,右手食中二指疾出,已是点住了他二人的井、荥、俞、经、合五大俞穴,这五处穴道乃是人体气血存蓄之所,眼下被乱尘所制,如何能动弹半分?二人似那泥人一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都市牛利登时色变,他当真是不信乱尘这般年纪轻轻却有着绝高的武学造诣,便是至得方才,也以为是日夜行者刺杀失败回来妄言的借口,此时见得乱尘一招间便已制服了两名高手,如何不信?一双眼睛当真睁得如同牛眼,便是两双手也是直直的颤抖,那卑弥呼尽是瞧在眼中,更是得意,高声喝道:“尔等助纣为虐,识相的便向本王磕三个响头,本王自不会为难!”
群臣自也是见得乱尘神技,瞧瞧都市牛利、又瞧瞧卑弥呼,耳中又听得殿外的喊杀声,终是下定了主意,一下子皆是伏倒在地,高呼道:“罪臣愿降!罪臣愿降!”都市牛利一瞬间众叛亲离,耳听着这些人山呼万岁,恨不得拔剑把这些废物皆斩成了肉酱,倏地立起来,怒令道:“你们一起上,将这小子给本王宰了!”那八名高手早就蠢蠢欲动,只是一直不得主人下令,这一时得了应允,齐齐的怪叫,举了兵器兜头盖脸的往乱尘杀来。
乱尘自不畏惧,举剑相迎,登时偌大一个宫殿里气劲纵横,众人眼前尽是庄严剑气,有如泰山压顶,教人喘不过气来。如此内力,确是骇人之极。众人只觉眼前如那繁花盛开,而乱尘便是那花丛中的蝶儿一般,忽飞至东、忽飞至西,这刺一剑、那里出一掌,竟是在这八名高手的围攻下翩然起舞。这八人翻翻滚滚斗了一小会,便均是感觉吃力非常,只觉得乱尘每一剑剑势所指,均是自己兵器招式的破绽处,无论自己如何急忙变招,乱尘剑影一晃,又是抢在了先前,往往是自己剑招未变、破绽已被乱尘先攻,如似是未卜先知一般,除了那日夜行者二人之外,其余六人均是心想:“眼前执剑的当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么?这份灵巧机变的招式、这般浑厚无比的内力,莫说是咱们邪马台国,便是天国汉土,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罢?那卑弥呼从哪里寻来这样的大高手?”
他们殊不知这剧斗间,乱尘心中亦是奇怪:“这些人的武功招式怎么似是在哪里见过?……啊,是了,原来是昨夜神宫中那位前辈用的招式,他老人家生怕我今日进宫不敌这些奇形怪招,这才早早的使将出来、教我想出了应对之法……这位老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怎生的对我这么好?”
乱尘与这八名高手相斗时,那卑弥呼、难升米也没闲着,一举禅杖、一挺匕首,与那都市牛利战在一处。这都市牛利当了几十年的武官,一身横练的功夫倒也不赖,他以一敌二、又是空手空拳,竟是将卑弥呼与难升米打了个险象环生。卑弥呼毕竟是个半大小孩,被都市牛利这般势大力沉的招式耗了一阵,双手已近乎脱力,疾声喊道:“乱尘,快来助我!”——她平日里尚还敬重乱尘,称他一句公子,现在情势紧急,又是觉得大事将成,自是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当下这声呼唤倒似是命令侍卫救主一般。奈何乱尘初入人世、不晓得这言语中的隐晦之意,听得她呼救声后,长剑陡然荡开,正是一招云南拜月教的“月落九天”,众高手但见得剑光陡然大炽,有如那天降丝雨般密密匝匝的落将下来,直是将手中兵器急舞,欲要逃离乱尘这一招笼盖四野的剑势。可乱尘一击既出,岂能空手而回?但听得叮叮叮叮的响声连成一片,八人只觉四肢一阵剧痛,拿眼看去,双手手腕、双脚脚踝已是被乱尘长剑斩伤——四肢既伤,又如何有力道再行武功?兵器自是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身子也歪歪斜斜的瘫倒在地上。
那都市牛利应对卑弥呼难升米二人本有优势,但见得乱尘一瞬间便拿下了手下八大高手,心下大慌,一个不留神,被难升米趁了空子,禅杖在他右手手臂上重重一拍,“咔嚓”一声、臂骨应声而断。
而殿外杀声却是越来越小,都市牛利再抬眼看时,壹与已领了一班神宫中人密密麻麻的堵在大殿门口,想来这禁宫的侍卫死的死、降的降,已是被壹与他们料理了。到得此时,都市牛利方是惧怕无比,身子一跃,离了战圈,跪倒在乱尘身前,抱着乱尘大腿,战战兢兢的以并不流利的汉语说道:“大侠!大侠……你们汉人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侠若是肯放过小人的性命,小人……小人愿将这邪马台国拱手相送……”卑弥呼终究是戎狄之人,气量狭小、以己度人,见得都市牛利为求得生路,竟以王位相赠乱尘,她担心乱尘应允,到时非但不能报仇、纵是复国也无可能,当即抢上前来,一匕首便刺在都市牛利的后心,她匕首上淬有剧毒,那都市牛利嗓子里啊啊了数声,吐了几口白沫,登时死了。乱尘瞧着这都市牛利蜷缩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心里颇不是滋味,直是在想——可怜你枭雄一生,到头来却丧命的如此窝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贼首既诛,众高手又皆被乱尘神功所制,这大殿之内哪还有人敢反抗?卑弥呼只觉得复国如此容易,心中大喜,放眼望去更是见得文武百官皆匍匐在地,想起五年前便是这些人助纣为虐,导致都市牛利灭了自己全族,她现已是大权在握、生杀于手,不免喜若癫狂,挺了匕首便刺,登时便有一人了账。众降臣知道她是新君上位、杀人立威,各个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了那倒霉鬼,待得卑弥呼持着匕首又杀了十数人,乱尘心下不忍,拉住了卑弥呼的右手,劝道:“恶徒既死,你的大仇便是报了……他们昔日也是受人胁迫,现在既已知回头是岸,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卑弥呼从他手中挣出,咬牙说道:“这些人叛国弑君,当是该杀。你既是心慈手软,回房休息便是。”乱尘欲要再劝,那卑弥呼更是冷冰冰的说道:“乱尘,这是本王的家事,容不得外人闲言乱语!”众降臣才明白这卑弥呼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尽是要将他们尽数杀了,自是骂咧咧的起身奔逃,可壹与早已率了神宫教众堵住了前后门户,他们又如何能逃的出去?
卑弥呼一人一匕首,在大殿上如老鹰捉小鸡般将满殿的文武群臣一一的虐杀,那百员官僚顷刻间便已被她屠尽,唯独剩了那十名高手,卑弥呼先是杀了八人,但匕首却是陡然一窒,却是被乱尘拦住,卑弥呼怒目圆睁,阴测测的说道:“乱尘,你当真以为本王怕你么……”她欲要骂将下去,却被那难升米拦腰死死的抱住,只得大骂道:“难升米,连你也想造反么!”难升米忙是跪将下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那卑弥呼方是阴阴一笑,对着那日夜行者说道:“你们兄弟俩武艺不错,寡人念你们修行不易,特准你们将功赎罪,若日后再生异心,哼,当如此果!”日夜行者伏在地上,只见得卑弥呼执了一把军斧,一斧头便将都市牛利的头颅劈得稀烂,心中又惊又骇,迫于她的淫威,只得应了。
那神官壹与这才率众进得殿来,但见卑弥呼端坐宝座,引了众人俯身便拜,山呼万岁,不绝于耳。
乱尘眼观这桩惨剧,不住的摇头自责——这卑弥呼说话做事无比的阴毒,浑不似一个女娃娃,加上她这般的薄情寡义,自己本来是好心助她复仇,却引得这么多人惨死……这一桩杀孽,与其说是卑弥呼所造,还不若是自己亲手所为……想到这里,他腹中翻滚,哇啦一声,竟是呕了一地。待是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又见得卑弥呼高倨王座、面现阴笑,心中厌意更深,径自出了殿去。此后更是闭门不出,将卑弥呼派来邀请赴那庆功宴会的使者尽是拒了,自顾在房中思过。
这邪马台国虽物乏地小,但一国之都好歹也有得十万人口,张宁初次见识这异乡的繁华,数次邀请乱尘一同游玩,乱尘因心中的愧意颇甚,总是婉言谢绝,张宁也不以为意,自去玩了。每待得晚间时分,张宁又来相聚,说起日间里的所见所闻,自是欢乐无比,甚为乱尘未能同行而惋惜。乱尘考虑到卑弥呼此人器量狭小,必定在张宁身边布下了诸多眼线,而张宁却浑不知这其中的凶险,便是将那夜王宫之事与她一一说了,再三叮嘱张宁莫要生事,待得卑弥呼将朝中不服她的人尽数杀了后,再去找她,去那青龙潭寻得了天书后便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张宁懂了这其中利害,吐舌一笑,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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