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与那红脸大汉自出世以来,均是未曾逢过敌手,今日却在这小小酒店内寻得了一个难分胜负的对手,皆是喜不自胜,拳脚之中更添威势。
刘备勉力起身,对那张飞二人弯身作揖,高声道:“两位壮士身手好生了得!在下三生有幸,得见二位神威。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就此收了手,过来畅饮一番,如何?”那二人见今日斗到此刻,兴致也已尽了,便一齐收招,答道:“甚好。”
“来,在下自罚三杯。”刘备敬酒之间脑子飞转,已定好了招揽诸人的计策,忙不迭的自报家门道:“在下刘备,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说来惭愧,虽为皇室后代,但属于旁系,家父刘弘也曾举过孝廉,但无奈其一生清廉为民,过世之时家无四尺白绫,家道也是至此中落。刘某虽是不才,但亦有报国大志,可无奈家中贫寒,只得以贩屦织席为业,这才三番叹气扰了张哥哥的酒兴,得罪得罪。”张飞大惊,还了一礼,道:“原来先生是皇族后裔,俺老张粗人一个,先前见得先生长嘘短叹,这才鲁莽动起手,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多多担待。”这张飞是个杀猪屠户,经过多年的累积经营,日子也算过的殷实,家中更有桃园庄田,平日里专好结交天下豪杰。今日早时,一支黄巾军来犯幽州界分,幽州太首刘焉听闻那黄巾兵至,见州兵不足,便听从校尉邹靖的建议贴出榜文,招募义兵。那张飞一直以来想的便是投身从戎、为国出力,先前苦于没有门路,今日看到募兵的榜文,欢喜之下这才来店中饮酒。
而那红脸大汉自打一进门起,目光始终不离貂蝉,将貂蝉瞧得大不自在,只得轻咳示意。那红脸大汉也自知失礼,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咙,道:“在下关羽关云长,乃是河东解良人氏,因当地的势豪倚势凌人,被我杀了,逃难江湖间已有五六年了。今闻此处招军破贼,特来应募。”
刘备眼中一亮,又是一声长叹。张飞不由得火气中烧,腾的站起身来,指着刘备厉声问道:“先生乃是我大汉的皇族后裔,眼下暴民犯乱,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为国家出力,却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叹些鬼气,这是什么道理?”刘备见这莽张飞已然上钩,仍是故作愁眉苦脸,叹道:“玄德素有救世雄心,自黄巾猖乱起后便是寝食难安,亦立下大志要破贼慰民,却只恨我无人无才,一身抱负不能施展,每每念及于此,这才长叹。”张飞道:“那有什么打紧,我家中有良田百千,与了哥哥做了本钱便是。”那刘备故作推辞,连连摆手道:“那怎么成?”关羽却是拉过张飞扑通跪倒在他面前,正色道:“我等虽是不才,愿追随大哥,同举大事!”
刘备心中暗喜,亦是跪下身子,道:“二位如何行此大礼,在下一介布衣,如何当受的起?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关羽张飞二人齐声道:“哥哥乃是皇族后裔,只是时不我待,小弟虽是不才,但亦有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我兄弟三人这就投身从戎,好好闯将一番功业,哥哥莫要谦逊推辞了。”刘备大哭道:“二位兄弟有这等报国之志,做哥哥的若再是推辞,岂不负了你们的好意?”三人如他乡遇故知,被那刘备紧紧抱住了头哭作了一团。貂蝉却附在乱尘耳边低声道:“这刘备外宽内忌,好生的会装腔作势、拉拢人心,尘儿,你莫要上了他的当。”
三人哭了好一阵,刘备提议饮酒相祝,张飞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兄弟三人今日得遇,乃是天赐的机缘,当饮这世间最好的美酒,这小店里如何会有?嘿嘿,弟弟家中倒是藏了数十坛窖藏的美酒,不如去我家中尽数开了,如何?”刘备等的便是这一句,便顺势道:“那叨扰弟弟了。”他有心拉拢乱尘,邀他二人同去,乱尘毕竟不通尘世,不懂这刘备耍的心机,只是见张飞、关羽二人武功不俗,又是豪气干天,有心与他们结识,便应了下来。貂蝉虽是有些不快,但奈何小师弟已然应允在先,只好一同去了。
众人走了小半日,终是来到城郊的一处桃园前。这张飞虽是一介莽夫,但倒也经营得法,这些年来,竟积蓄起了颇是丰裕的家产。便是连这桃园的建筑布局,隐隐间有了那世家大族的韵味。众人被张飞请入桃园中,但见得整个桃园以四角立亭布局,园内桃树花开、芳香沁人,桃树间穿插以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每走个数十步,便有芳草假山、清池小亭点缀,月光更是自四周围墙的花格透入园内,有如使人身在世外仙境之中。
貂蝉不愿与这刘备同席饮酒,便寻了个说辞,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厢房里歇息。
“人间五月天,花好三更时。”那一轮圆月高悬于漫天的繁星间,袭袭的凉风拂过,引得桃枝轻颤,芳花飞舞。
貂蝉在厢房内久久不得入眠,出得房来,赤着脚独自站在桃树下,夜风微微拂起她的红裙衣脚,如出尘仙子一般。貂蝉伸出芊芊玉手,三两朵桃花落在手心,印着天上的幽幽星光,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幽幽道:“大师哥……你可安好?蝉儿……蝉儿好想你……”
而那桃园前院,众人已是喝到酒酣耳热,张飞又提起了结拜之事,刘备极力想拉拢乱尘入伙,但乱尘想起这次下山乃是为保护师姐、又想起师姐说这刘备为人虚伪,便婉言相拒了。那刘备劝了又劝,终是也不能勉强,便择了六月十五这个黄道吉日,约好了结义的时辰。
貂蝉原是想在这桃园之中只住个一两日,但怎奈众人一再好意劝留,那张飞又说过些日子以马车相送,她怜惜乱尘行路辛苦,只得答应了下来,等刘关张三人结拜后再做辞别。而乱尘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这一个多月照顾貂蝉之余,便去寻那刘关张三人喝酒,多是见他三人亲身体演招式、互相切磋武艺,倒是学了不少没头没尾的功夫。
六月十五这一日阳光明媚,桃园中的仆役早早的便在最大的桃树下设了祭桌,奉上了水果酒食,待得人员齐聚,这才焚起缭绕青烟。三人一字跪开,手捧焚香,三拜苍天之后,叩首齐誓道:“今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虽为异姓,结为生死兄弟。既共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明鉴此心,若他日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他三人又是互相叩头拜过,刘备心中涌起一阵激动:自己苦待数十年,图的便是飞黄腾达,但苦于一无资产、二无勇士,今日终是天不负有心人,这张飞勇武过人,家产颇丰,自己立业也算有了本钱;关羽熟读兵法,有勇有谋,更是一员帅才。有这两位义兄为伴,他日若多加美言,笼络了乱尘这个初入俗世的毛头小伙子,自己大业何愁?他伸出双手来,与关羽张飞紧紧相握,面露得意之色,道:“大哥平生大志,心关国运民生,以后要多多仰仗两位兄弟了!”
关羽正要答话,骤然起了一阵邪风,将祭桌上的物事刮落了一地,众人俯身去拾,却觉得到脚下的大地陡然剧晃,大惊之际,脚下大地忽的塌陷,幸得众人均是抓住桃树才不致落了空。只听满园的桃树轰隆隆成片成片的塌倒,庄园正中心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似有一只无形的巨爪将满园桃树拖入那深不见底的地底里去。桃花亦被邪风飞卷,在天地的摇晃中肆虐飞舞。过不久时,那股巨力更大,将众人一股脑儿的拖入地底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乱尘神志渐渐清晰,只觉得后背生生的刺疼,伸手一摸,却是骨刺处不住的往外鼓荡寒气,寒气森森,比那齐腰的沼水还要冰冷。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觉极冷,骨刺的寒气自后背直直透入全身骨髓里。便在此时,他又觉得额心处滚热发烫,一股炎炎热浪从眉心间循着奇经八脉往周身大穴四下冲击。那股热浪每行至一处穴道节点,便与自己体内修炼道家典籍所成的散乱真气混在一处,有如河溪汇江,行到胸口时,已是涨得经脉焱焱欲裂。前是炎热灼人、后是寒冷锥心,这两道水火不容的真气一正一反的在乱尘体内上行下窜、交互盘旋,只逼得他大汗淋漓、痛楚难当。可惜左慈自始至终都未传授过运气调和的内功心法,乱尘只能强自煎熬忍受。陡然间,寒气忽的全然散去,眉心却是红光大炽,乱尘如火人般发出一波热浪,待得热气退尽,乱尘无力的瘫坐在水中,只休息了片刻,便着急寻他的貂蝉师姐。
黑暗中,貂蝉但觉后背一阵温暖,一股温润醇和的真气在体内游走,估摸着是师弟乱尘守护在旁,稍微的宽下心来。正要说话,却听张飞粗犷的嗓音喊道:“大哥、二哥、乱尘,你们在哪里?”听他声音,似乎也是在身边不远处哗哗的涉水行走,猜想众人无事,不由得心下宽慰。却听身后那人应声道:“三弟,我在这里,快去寻大哥与乱尘兄弟!”貂蝉一惊,这才知道身后人乃是那关羽,她与乱尘自幼一起长大,玩笑嬉闹间的肢体接触倒是稀松寻常,但乱尘素来知礼明仪,从不会造次。关羽在这沼水中与自己肌肤相亲,虽是出自好意,但也令她尴尬异常,俏脸羞得如同红霞火烧。关羽却装作不知这女儿心性,仍是紧紧搂着貂蝉,他力气甚大,貂蝉又是柔弱、自是挣脱不开。
不远处,刘备吐了一口沼水,缓缓道:“两位弟弟多心了,大哥无碍。”乱尘此时也是闻声而来,众人在齐腰沼水中勉力行走,终是聚在一处,貂蝉见得乱尘来了,轻轻唤道:“尘儿”,关羽见众人都是瞧着自己将貂蝉搂在怀中,也是自觉尴尬,貂蝉身子一挣,便从他怀中挣了出去。好在那刘备老于世道,呵呵一笑,挑开了话题,道:“三弟,你这庄园好生古怪,地下竟会有如此庞大曲折的水道。”张飞道:“俺老张世居于此,当真不知道这地下有这般的名堂,我且好好打探一番。”众人这才仔细的打量所处的地方。这地下一片漆黑,只见远处的水面上有依稀的亮光,似是出口。众人循着那微弱亮点的方向,在黑暗中细细摸索,不知觉间扶着岩壁拐了三两个弯道,终是见到前方远处有一道幽幽的光线自洞口斜斜的射了下来,不由得加紧脚步淌了过去。
乱尘猛得一个寒颤,背后的骨刺忽地亮起幽幽蓝光,只觉得脚下水面呼呼的汹涌搅动,迎面更是扑来阵阵带着腥气的潮味。乱尘觉察不妙,将貂蝉搂在怀里,高声提醒道:“大家小心,水里有……”他话未说完,前方已是高高打起数个水浪,端端是震耳欲隆,眼看过去那些水浪竟足足有一丈多高,腥风更是狂起,臭味愈来愈浓,生生的打在众人脸上。
只见那高高涨起的潮浪上,似有两盏灯笼亮了起来,与乱尘背后的骨刺一般闪着幽幽的蓝光。那灯笼远远的便透出森森寒意,众人当下只觉浑身一寒。那两盏灯笼似乎会动,片刻间已近到众人身前,众人待得看清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灯笼,分明是巨蛇的一对眼睛!那巨蛇足有两丈多高,下半身浸在沼水里,蛇头高高昂起,嘶嘶的吐信,一对巨眼死死盯着乱尘,
张飞性急鲁莽,骂道:“俺说怎么好端端的地底下陷,原来是你这妖物作祟,看俺老张来收拾你!”说着已是抡起老拳,哇哇叫着便冲向巨蛇。他身处水中、不便于身法腾挪,但倒也是当真了得,几下重拳下去,那巨蛇不及躲避,被他狂殴在七寸处,痛得狂性大发,巨目中寒光暴涨,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嘶,众人耳膜均是一阵刺痛。蛇尾猛得横扫,张飞欲要纵身跃起,可忘了身在水中,无处借力,胸口被横空扫来的蛇尾重重一击,如断弦的风筝甩在沼水里。
“二弟!”关羽牵挂张飞安危,上前抬腿便是数脚,踢向巨蛇头部,更是呼道:“乱尘,护着貂蝉和大哥!”那巨蛇见人骑上头来,毫不避让,狂嘶一声,以蛇头蛮顶,关羽只觉得右脚如同踢在岩石之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但他性子强悍,也不等身子落地,半空里一个鹞子翻身,双拳如暴风骤雨般轰在巨蛇头上。巨蛇狂性更是大发,双目的寒光化为血红色,甚为骇人。这巨蛇大怒之下,将关羽的身子牢牢卷住,关羽再是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抵挡的住?
眼看着关羽就要被巨蛇活活绞死,乱尘的眉心处忽得大现异光,连经脉纹路都是昭然可见,身子更是慢慢的浮出水面,悬停在半空中。但见得他双臂箕张,猛然睁开眼来,眼中的绿芒暴涨,背后骨刺哗哗直颤,似有什么封印之物要从中逃出一般。
只听得“吼”的一声狂响,一道耀眼的绿光自乱尘眉心间疾射而出,绿光迎风即长、倏忽间已是变成一条丈余长短的青龙!那青龙咆哮着伸出龙爪,一下子便钳住了巨蛇身子,与巨蛇厮扭成一处。巨蛇要与那青龙厮打,自是将关羽松了。
关羽被巨蛇缠至现在,早就没了力气。巨蛇蛇尾一松,他便自那半空中摔将下来。眼看他便要落入水中,那青龙陡然昂首长啸,龙尾一卷,接住了关羽,关羽见得青龙并无恶意,顺势抱住了龙身,但甫一接触到青龙身上的龙鳞,便已大呼不妙——他的真气直是倒灌,被那青龙吸入体内,他有心想要脱身,但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开。青龙得了他的体内纯阳真气,身躯顿时暴长,顷刻间已和巨蛇一般的大小。
而乱尘更是漂浮在半空中,貂蝉连呼了数声却不听他应答,只得伸手去拉,刚是碰到他身子便被一股巨力反震。而乱尘眼中的绿芒猛得一炸,忽是变成金色,胸口也亦有金光泛起,不一会儿,整个人都笼罩在那团耀眼的金光终。乱尘只觉胸口抑闷难当,张嘴大叫,却呼不出半点声音。便在此时,一股热气自胸口间急剧流转,他燥热难当,伸手方要去撕了胸衣,一轮金色毫光已是将胸前的衣物震得粉碎,旋转着飞将出来。众人正诧异间,又听乱尘一声大吼,背后又是飞出一团白光。那金白二色毫光汲取着山洞里的积水,逐渐增大且清晰起来,金光为那佛家“万”字真言,白光为道门阴阳太极图。两图交织一处,眨眼间已有数十丈房源,将缠斗的青龙、巨蛇俱罩在金光之下。那青龙巨蛇甚是害怕金白二光,欲要双双落逃,却被张飞扯住了蛇尾、关羽扳住了龙身。
众人正胶着之间,却不知乌黑的天际间已然飞速落下一枚火球,于一道道的闪电中穿梭而过,如同鸢尾般在血黄的天空里,呼啸着拖着长长轨迹直往桃园击将下来。飞火流星轰隆的砸开地表,正中那金白光团的正心。
众人只觉得光色大炽,耀得睁不开眼来。忽然间毫光陡然一暗,再也听不着蛇嘶龙啸,寂静的渗人。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勉强睁开眼来,张飞与关羽二人这才发现各自手中多了一件长兵。张飞手中是一把丈八长矛,乃是那黑蛇所化,通体乌黑,矛尖长八寸,刃开双锋,作游蛇形状;关羽手中却是一把大长刀,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背有歧刃,刀身穿孔垂旄,刀头与柄连接处有龙形吐口,甚似蟠龙吞月。便是那颗从天而降的陨石,也被刘备瞧出是稀世之物,日后更被他寻得巧工良匠,打造成了一对寒铁双股剑。
三兄弟皆是大喜,心道:“看来我三人结义乃是顺应天命,上天知我等要起义事,今此显灵,赐予了这两桩神兵利器。”岂知这只是他三人误打正着,受了乱尘福缘而已。那颗陨石乃是蚩尤昔年的部曲刑天寻着了自己头颅,算准了这一日时辰因缘,将头颅自天上掷下,只为克破乱尘出生时所带的封印、打通他周身奇经八脉。乱尘身在凡间,自当是不知天上何事,只觉散在周身的内力骤然一通,但那寒铁巨石从高空陨落,当是力大,撞得他头昏脑涨,当即昏厥了过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