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来的比时节想象中的要慢。
当星星点点的光亮投进牢房时,时节也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他不疲倦,也不困。他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只能感觉到饥饿和无聊,既然能感觉到饿,那就没理由感觉不到疲倦。
这里的夜晚是真实的,所以时节能感受到饿,可为什么身处于真实之中的自己会感觉不到困意呢?难道有人在这里施了法术叫人能保持精神,然后在清醒中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饿死?这也不大可能,毕竟他之前就几乎被饿昏过去了。
很多事时节其实已经很难考虑的那么清楚了,既然想不清,他就拿起碎片来继续挖墙,他用自己全部的身心来挖这堵墙。
很多时候如果一个问题怎么都想不透,那不妨换个事做,转换下思路,再想回来往往都能收获不错的效果。
这一夜本该是平静的,只应有女人的哭声和挖墙的窸窣声陪伴着他。
可惜,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安静。
时节尽全力挖墙时,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他身上。
无支祁吓他时,时节蹦了三尺高。这次,他却完全不敢动,唯有冷汗不住流下。
那只手的主人没说话,时节也不敢回头去看,这人的手有一种奇怪的力道在里面,时节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如果乱动,脑袋就会被这只手给扭下来。
时节整个人僵硬已久,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你,直觉很敏锐。”
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低沉嘶哑,像是有东西塞在了喉咙里一般。
这男人说着,就拿开了按在时节肩头的手。
时节蹲在原地太久,早已双腿麻木,心中松了口气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缓了良久,才终于恢复点知觉,费劲扭过身子,靠墙而坐。
转过身来,时节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这人一身破烂囚服,蓬头垢面,但在那乱糟糟的头发之下,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您是?”
时节觉得这人很不简单,甚至有些危险,没来由的紧张感,使他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我是这里的主人,慎伢。”
时节扭动着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是你派人把我抓来的?”
慎伢双手负在身后,说道:“不,我已经很久没来了。”
时节听着奇怪,“那你现在为何来了?”
“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藏品里,多了个东西。”
时节没搭话,他在思索慎伢指的,和他所想的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慎伢见他没说话,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看样子你是被我的藏品抓来的?”
果然,慎伢所说的“藏品”和“东西”,都是指的是人。
“是的。”
时节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慎伢,他清楚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能对付的。
“你的心脏很不错。”
时节困惑起来,怎么这个人也说了这样的话。
慎伢看着他,“你没有惊讶,更多的是疑惑,已经有人和你说过了?”
时节点点头,回道:“抓我来的女人也说了这话。”
慎伢闻言一笑,抚掌道:“那她为何不取走你的心脏?”
“她说要我同意才行。”时节照实说了。
“看来她还未发觉,火种不在你身上。”
说完慎伢伸出手来掐算了一阵,末了点点头道:“也快到日子了。”
“到什么日子?”
时节诧异问道,这些人近来说的话,他都不大懂。
“你倒是很有收藏价值,只可惜还没到时候,早了就不值价儿。”
“那……先放我出去?”
慎伢抓了抓他蓬乱的头发,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看来,这里不大能关得住我的藏品了,宝贝不能攥在手里,就只有毁了。”
说罢,他望向时节,“你说值钱的东西不肯留在自己手中,是不是毁了也比被别人拿走好?”
时节冷汗直冒,不敢应声,毕竟这家伙刚刚还在说自己会变得值钱。而自己,是绝对不会愿意待在这种鬼地方的。
慎伢忽地一拍手,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的,喃喃道:“是了,就这样,毁掉!”
“天快亮了。”
慎伢眯起眼睛望向铁窗,“我该走了。”
“你不多待会?”
时节抬起头,来了精神。
“天一亮可就走不了了。”
慎伢伸出手指,对着墙壁一点,墙壁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
“我还会来陪你聊天的。”
慎伢抬腿迈进黑雾中,待他整个人都走进去,黑雾便消散不见了。
慎伢没有骗人,天,果真很快就变亮了。
就连此地的主人,竟然也怕这里天亮吗?
这里的各种变化,连它的主人都无法控制。时节觉得头大,这样说来自己只有夜晚才有机会出去,可慎伢说他还会再来,那自己连挖洞的时间都没有了,时节真不知道是该庆幸有人陪他聊天,还是该叹息自己又要浪费好些时光。
“敖克啊敖克,你怎么还不来。”
妖师家肯定早就发现他不见了,可这么多天了竟然还没人找到他,时节的内心不禁变得急躁起来,从慎伢的话语中时节了解到自己已经不可能靠着那个女人逃出去了,慎伢很有可能在今晚过来之前就将那个女人杀掉,那么自己势必会被真的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如今抓时节来的人,竟然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时节胆战心惊的想了很多事,这一天里他的脑子都很乱,心烦使他坐立不安,他在牢房中来回踱步,直到日头高悬于空,又缓缓落下。
夜晚,终究还是来了。
时节调整了很久,才使得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
但当黑雾出现在牢房里时,他的心头还是忍不住猛跳了几下。
是女人,还是慎伢?
一只穿着破旧鞋子的脚迈了进来。
时节又忍不住多了一份担忧,那个女人,是不是已经被慎伢杀掉了?
“饿了吧。”
慎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食盒。他随手一挥,牢房内就多了张桌子。
慎伢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食物一盘盘取出,摆好。
时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确实是饿,不管谁饿上两天看到饭菜都会流口水。
“我还没吃饭,又想来看你,所以只好拿来吃了。”
慎伢又挥了挥手,变出一把椅子。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菜入口。
时节这才发现,慎伢只拿了一副碗筷,也就是说自己只能看着。
“想吃吗?”
慎伢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其实慎伢的脸早已被脏乱的头发盖住了,时节根本就看不到,可时节知道,这人一定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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