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生硬是将泪逼了回去,他在一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整个人不知是怒还是惊还是惧还是无望,一米九英俊健硕、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这一刻竟发自灵魂的孤独无助,连带着声音都抖得厉害:“你是因为愧疚才替我挡这一枪的吗?告诉我,是这样的吗?回答我……”
但那双标致的丹凤眼已经淡淡阖上了,那美得惊人的面庞染血后显出令人心悸的、宛如昙花一现的瑰姿艳逸,好看的头颅已经失去支持地微微垂下,任雨生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雨夜中远处轰隆一声,大概是雷响。那辆不知是真是假的警车被动了手脚,任雨生被泪光模糊的眼角瞥到一线火星,他来不及分辨,霍然起身,小心地护着怀中的江纤尘扑向路旁的草丛!
霎时又是一声难以形容的炸响,周围的六辆车先后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险恶的火舌瞬间吐开十米长,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舔破了精密的金属构件,也映亮了半边夜空!
半晌,震耳欲聋的巨响汇成一线,如有实质的声波在任雨生耳膜上来回撞击,捅开那层鼓膜又塞满了蚊虫鸣叫。不知哪几辆车上震碎的玻璃碴如疾风骤雨、锋利冰雹,通通扎在他背上,几秒之内血肉模糊,但他牢牢挡住了江纤尘,一声没吭,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成了一张破纸。
真正的警察们和医护人员终于从不同的方向赶到,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场、布置隔离线,急救人员小心地从任雨生手中接过江纤尘,送上担架后毫不停留地抬上车赶往医院,另几个人搀扶着游魂般的任雨生,把他送上了另一辆救护车,鸣笛的呼啸一路撕扯着夜色的宁静。
他松开她的手,刚刚徒手握住刀锋留下了深深的疤痕。他感觉粘稠的鲜血从相贴的掌缝满溢出去,黏连成一片坠进地里,渗透这荒芜杂乱的草地,连带着她的呼吸一起消弭在广袤无边的辽阔天地间。
“呼吸面罩按住别松!”“担架平抬!”“注意单向阀!”
然而无论是随车警察还是医生的询问,他仿佛都没听见,他的灵魂已经跟着前头那辆风驰电掣的救护车走了。
担架铁轮滚过地面,医护人员与警方急促奔跑,急救仪器在闪烁的红蓝光芒里嘀嘀作响。
暴雨冲刷路面,水坑中映出急促闪烁的红蓝灯光,紧接着被飞驰的轮胎轰然碾向两侧。引擎的轰鸣、响亮的警笛、步话机里的喧哗、雨水的泼洒……通通汇成声音的洪流,裹挟着他没入安静冰冷的深渊。
江纤尘已经给自己下了审判,现在轮到他等待天意的审判。
远方的黑夜、没有尽头的公路、警车爆炸造成的熊熊大火,都在那一瞬间化作无数光点,飘扬远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长夜将尽,天边重云透出深青色的光,像她永远冷淡的眼瞳。
天要亮了。
江纤尘的意识像信号不良的老旧无线电,偶然借着不知何处的风从数年前传来,似要逸散,又微微聚拢。
她能听见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没什么兴趣回应,有没什么力气回应。活着挺累,身体不知道哪些部位疼得厉害,能脱离这具负债累累的改造皮囊飘一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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